阎王令(阎王门系列)(21)

仍是沉默。不同的是,怜我挺直身躯,靠回石墙,缓缓闭上眼,以行动说明她的不屈及无惧。

龙步云摇摇头,明白这样的问案是收不到成效,临走前仅留下一句:「我的手下寻遍黄泉谷,仍旧没有阎王的下落。你想知道的就是这个吧?」

怜我身躯轻微战栗,脸上神情不变。

在牢笼重新合起之时,幽幽叹息自薄唇间无声飘送开来。

※ ※ ※

不爽!他非常的不爽!

千辛万苦才将他善良到滥情的宝贝娘子给骗出府来云游四海,好不容易才脱离了终日上门求诊的繁多病患,以为自己终於能和亲亲娇妻游游山、玩玩水、享享清福,没料到就在他们夫妻俩在山林间采著肥美多汁的果实时,竟让他的小娘子瞧见挂在树梢上奄奄一息的「死尸」!

妈的!要死不会死远点吗?还正巧挑中他娘子头顶上方的好风水?

要是他先发现这碍眼的家伙,他绝对会毫不客气地助他一臂之力——上西天!可惜天不从人愿,他那善良又热心的娇妻不但发现了这家伙,还哀哀恳求他救人,他这辈子唯一拒绝不了的人就只有她呀!

「相公,他看来伤得好重……能救活吗?」小娘子闪动两泡泪光,可怜兮兮瞧著她伟大无比的神医相公。

救不活!当然救不活,他在心中暗念,可惜吐出口的言词全然违背心意。「当然,你忘了我是靠啥吃饭的?」

他、他、他在说啥呀!?他只要说出救不活这三个字,再暗地里赏这家伙一根致命银针,就可以和可爱娘子再度做一双闲闲鸳鸯,羡慕死天上成群的神仙呀……

「对呀,我对你最有信心了。」小娘子赞赏地摸摸相公一头异於常人的耀眼银发,顽皮梳理把玩。

再叹口气,他屈服、认输,也认命了,撕开病人黏腻著血迹的黑衣,同时交代小娘子:「去帮我烧些热水来。我先把他胸前的『窟窿』给缝合起来。」

小娘子皱起脸蛋,光听相公的说法就令她浑身起鸡皮疙瘩,彷佛要接受此等酷刑的人是她。

「我……马上去。」她不敢再多瞧瘫在床铺上那具人体中央开出的大血口。

银发男子觑见伤者手臂上的鬼魅刺青,魔邪中又带著令人窒息的鸷冷。

「阎王门……」他暗自沉吟。

看来这具「死尸」来头可不简单。他早曾耳闻江湖上阴狠毒辣的阎王门大名,据说正主儿都会在左臂上刺著杂七杂八的魑魅魍魉图案,数年前他也曾为某位阎王门人接回断臂,那家伙好像姓「风」,臂上的刺青是鼎鼎大名的白无常,而这具「死尸」的身分恐怕还要高上一等,因为面目狰狞的刺青看起来像是——索命阎王。

「热水来了!」小娘子匆匆忙忙捧著泛满滚烫白烟的木盆,再度闪入房内,脚下一顿,踩著裙摆的身子直直将危险凶器朝前方飞倾。「呀——」

银发男子侧身一闪,避开足足能烫掉他三层皮的热水,水势泼洒满地,激溅起半天高的热浪,其中数道喷到床铺上的病患。

「你谋杀亲夫呀!?」他惊魂未定。

「对不起!有没有烫到你?我不是故意的……」

银发男子俊唇一抿,嗓音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有,你瞧。」他指指白玉面颊上头小小一滴透明液体,撒娇扁嘴,「好疼喔。」

小娘子内疚又心疼,急忙送上数个香吻,只盼望能减少亲亲相公一丝丝痛楚。忙碌的她自然无法发觉挂在银发男子嘴角那抹偷腥得逞的贼笑。

可怜床上的伤患,他所受到的热水洗礼远比银发男人要多上数倍。他吃力睁开合眯的绿眸,不仅是皮肉上撞击磨破的血口泛著针扎的疼,更惨烈的是浑身刺骨的剧毒之苦,现下还无辜遭受「屋漏偏逢连夜雨」之灾。

「相公!他醒了!」小娘子惊喜大叫,松开环著银发男子的藕臂,移向他轻声道:「你别怕,我相公是天下第一的神医,他会治好你的。」

柔滑葱白的温暖掌心抚上他额际,为他拭去汗水。虽然无法看清她的模样,清灵的嗓音却瞬间让他平静下来,连体内作怪的不适也轻易教她化解消失。

银发男子吃醋地瞧著娘子对陌生男人如此温柔,一把无明火急速燃起。

「再去烧一次水。」他不著痕迹握回小娘子的柔荑,顺带多模几把,将那臭男人的味道抹去。

「好。」小娘子轻笑,再望向床铺上的男人一眼才离去。

银发男子原先浅淡的笑意在目送娘子身影闪出门扉,瞬间收止,换上比寒冰更冷数分的暗影。

「这是哪里?」即使身受重伤,阎罗的口吻仍旧充满霸气的命令。

银发男子自怀间掏出一瓶药丸,往阎罗嘴里塞,「让你失望了,这里不是你的地盘。」

阎罗听出银发男子不友善的语气,不肯胡里胡涂咽下嘴里的莫名药丸。「你什麽意思?」他防备打量著气质迥异的俊秀男子,波亮银发在透窗日光照耀下,闪耀刺目光芒,也衬托他唇边冰冷寒意。

「这里是深山中的偏僻茅屋,不是你的老家森罗鬼殿,『阎王』。」

「你——」阎罗想撑起身,却发觉双臂各被一根两指长度的银针贯穿,动弹不得。「你到底是谁?」

「一个被你打扰到安宁幸福生活的不爽男人。」银发男子面对阎罗的质问,心情更加恶劣,埋怨的口吻活似自言自语,「我已经和娘子说好,除非从天而降的病患,否则我都可以选择不救!而你,好死不死正巧挂在那根树枝上晃荡,你若是再移动个三尺,我就能省下救人精力,和我亲亲娘子凤凰于飞。」因为三尺之处是块坚硬巨石,撞上它……喔哦,画面很血腥喔。

「我没求你救。」阎罗不屑地吐出嘴里价值连城的保命药丹,无奈虎落平阳,缚锁於两根微细的废铁,「把这该死的银针抽走!」他竟然使不上任何力道来驱逐刺腕而过的银针。

「少白费力气,凭你现在的微末力量根本无法自行运功除针,不过你可以再努力运用内力,促使体内剧毒流窜,如此一来有助於剧毒将你溶成一摊尸水的速度。」银发男子露出嘲弄至极的鼓励笑容,白森森的牙在日光下碍眼又欠扁。

「你不愿救,我也不愿让你救,既然如此你锁著我有何意图?」虽然胸口一股淤塞之气加上大量鲜血涌出,导致他脸色苍白,阎罗仍不愿在银发男子面前表现出弱者的反应及口吻。

银发男子没立即回覆他,缓缓踱步至桌前,重新掏出另一颗药丸,双指轻松将之捏成粉末,洒入茶水之中。

唉,可惜了一颗珍贵无此的石龙万续丹,浪费在讨厌的家伙身上。

突地,一道强劲得几乎要扯断阎罗颈部的力道猛扣而至,靠近的俊颜没有任何温和及笑意,银发男子粗鲁地将茶水灌入阎罗嘴里。「你想死,还得问问我肯不肯。就算我肯,我宝贝娘子不肯,你就没资格死!」

五指紧压,彷佛要像捏碎那颗丹药般捏碎阎罗的颊骨,他不容抗拒地逼迫阎罗饮下满满一杯的药液,杯空,手势却毫无松弛。

「你现在要是断了气,会将我娘子惹哭,她一哭,惨的人就是我。你若是敢让她掉下一颗泪水,我就先掐死你,再将你鞭尸、再救活你、再掐死你、再鞭尸、再救活你——反覆十次以上,明白告诉你,我要救的人,黄泉的阎罗王也不、敢、收!」银发男子炯炯的眼神,陈述著他绝非单单吓唬阎罗的决心,他说得出,做得到!

「你——」阎罗怒极,却奈何不了眼前拥有绝俗俊容却恶劣的痞子!

银发男子突地一笑,「我怎样?我虽然武功不如阎王门的杀手,但现在要杀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要不要试试?」嗓音转为轻笑,锐利的眸光未曾清减,指间的力道似乎要验证他的话,缓缓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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