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石记(阎王门系列)(14)

“哎呀,好像变成反效果了。”东方流苏抱歉地看着青魈及一班小土匪,她怎么知道石炎官不能用激将法嘛……

“我去帮四爷——挨打……大伙帮助准备些伤药,如果可能的话,麻烦掳个大夫回来待命。”青魈苦着一张俊脸,随着石炎官脚步出寨。

寨门外喊杀声震天,莫名激昂,听起来有利的一方应属五大寨山贼们。

“咱们也去帮忙。”东方流苏蹲下身子,朝桌底下的土匪兄弟道。

“帮、帮忙,……帮忙挨揍吗?”鲁镂范牙关打着冷颤。

“咱们可以动口跟五大寨的人讲道理。鲁哥,你是寨子里的头头,现下你的‘属下’正为了山寨与人火拼,你身为主事者怎么忍心缩在这里寻求保护呢?忍心放大黑熊和青魈两人独自面对一大群光用口水就能淹死他们的山贼呢?”

“我……”可是他好怕嘛……

“罢了,我不勉强你们,愿意帮忙者,随我来吧。”流苏缓缓走出大厅。

厅内一片鸦雀无声,沉默得连呼吸也不曾听闻。

“我要跟着流苏姑娘一块去帮忙四爷!”

小七率先表明立场,钻出桌底下,小跑步地跟上流苏。

桌下众人互视一眼,雷哥也站起身,无语地步出厅门。

“鲁哥……”其余摇摆不定的小土匪等待头儿下达命令。

鲁镂范蜷缩着身体。

“咱们只是群胸无大志的小土匪……当初也只不过是抢抢路人,啥伤天害理的事也干不出来,现下何必与其他寨里的土匪反目成仇呢?犯不着愚蠢地赔上性命吧?我是这么蠢的人吗?小七和雷哥这两个笨蛋!白痴!充当啥狗屁英雄呀?!”

“鲁哥——”

小土匪们见着鲁镂范一边咒骂一边爬出桌底,并神速地冲向流苏离去的方向,回首抛下一阵咆哮:

“妈的!你们还不跟上来!”

第七章

敌袭事件在半刻后落幕,以诧异的方式收常

众土匪随着东方流苏来到战场百尺之外的山壁上,双脚一盘,祭出家伙——木鱼及铜盘,当场演出“佛光照耀大地”的戏码,霎时之间满山谷被佛经佛语佛光笼罩,神奇地驱散暴戾之气,但他们却忽略了石炎官是诵经下最大的受害者。

当头棒喝——五大山寨的众山贼猛烈攻击。

毒气攻脑——先前石炎官体内便存在之毒。

佛音穿脑——拜东方流苏所赐。

所有的伤害都落在石炎官的熊脑之上,等到五大山寨的人马退去,石炎官已经奄奄一息地瘫软在黄沙堆中。

众人抬回昏迷不醒的石炎官及浑身多处骨折的青魈,所幸青魈送死之前已先行交代,一踏进山寨便有大夫为他们治玻

但是……

“骗人——”小七尖声怪叫,尾音足足拖长十倍。

“怎么可能——”鲁镂范也加入大惊小怪的行列。

“不会吧?”模糊而不敢置信的噪音来自于被包扎得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青魈:“你说……四爷他……”他咽咽口水,直盯着拈胡摇头的大夫。

“请你们节哀顺变,事实既已造成,你们该准备准备后事。”

“后你个狗屁!你刚刚不是说四爷只是丧失记忆,怎么一会功夫又叫咱们办后事?!”小七汪汪地狂吠。

“后事是‘后续事宜’的简称。”大夫仍有道理。

东方流苏缓缓开口:“大夫,他会痊愈吗?”

“不可能了,除非有神迹或神佛相助。对了,关于他身上那种奇特的毒,老夫恐怕亦无能为力,毒已入奇筋八脉,现下他也只不过是个废人。”

“你是说四爷和主爷一样……武艺尽失?”青魈困难地开口。

“没错。”

“不可能!四爷!您醒醒!醒醒来痛揍这个胡言乱语的草包大夫!四爷!”青魈忍着浑身刺痛,仍不住地摇晃石炎官面露恍惚的巨大身形。

“青魈,快停手!”东方流苏轻吁,四面八方的小土匪将青魈压回床铺,阻止了他的自虐及残害石炎官。

“不会有事的!你别急,青魈,快冷静下来——拿绳子来,雷哥,你绑住他的手脚!”

不到片刻,青魈全身上下除了包裹伤口的白巾外,更多了五六条粗麻绳,一张嘴仍不死心地咆哮着:“四爷——把二爷找过来,快点用飞鸽传书把二爷找来……还有红豆!对,红豆!四爷只要见到他的宝贝女儿,一定能回想起所有往昔记忆!小七,快点!”

“好,你冷静下来,乖乖养伤,我马上去写信。”小七安抚着青魈,目光求救地看着东方流苏。

“照青魈的话去做。”

“可……可我识得的字才少少几个……”

东方流苏交代道:“先将大夫送下山,给我纸笔,另外麻烦寨里兄弟再到镇上找其他的大夫到寨里来。”

小七丝毫不敢延迟地颌首并且行动。

“流苏姑娘……”众土匪现下仿佛将她视为惟一浮木。

“大伙都别担心,刚刚你们都做得很好,咱们能安然救回他们两人全是众人的功劳,鲁哥,你找几个兄弟先将青魈搬到隔壁房间,我担心他今夜会因伤口而发高烧,最好让兄弟们轮流看顾他。”

“我不要!我要待在四爷身边,这是我的职守。”青魈挣扎。

“等你养好了伤再说!”东方流苏直接塞了块布到青魈嘴里,努努下颌,让众人将他抬出去。

“雷哥。”流苏再唤。

“流苏姑娘,你有什么交待?”

“你有办法让山寨乍看之下与平常无异吗?”

“你的意思是……”

“总得提防五大山寨的人再来。”

“交给我。”雷哥豪气万丈往胸膛一拍。

“谢谢你。”她笑得欣慰,猛地念头一转,“对了雷哥,让沿路抢劫的兄弟们注意点,咱们现在不抢钱财——”

“呃?那抢什么?”

“咱们抢人,”东方流苏放下手中的佛珠,仿佛暂时弃下了光明善心,这一大窝的土匪不能置之不理,“只要是懂医术之人,就算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得把人给抢进寨里。”

“那有什么问题,兄弟们,听清楚了没?开工了!”雷哥中气十足一吼,众家兄弟附和。

分配完所有工作,东方流苏默默坐在床沿,直到石炎官抬眸注视着她。

“你还好吧?”她轻问,柔荑抚着他头上缠绕的白巾。

石炎官瞅着她,一动也不动。她知道他正在看她,因为他的眼眸墨黑得像潭深湖,其中原原本本地映照着她的倒影——一张好忧心、好牵 挂的容颜。

她为何会有这样的神情?她担忧着他,是天经地义的……因为她目前的身份正是一名以善为本的出家人,出家人慈悲为怀是无唐置疑的。

石炎官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小光头,动作自然而顺畅。

“你——”她惊喜,难道……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嗓音,冷冷溢出无温的三个字:“你是谁?”

眸里映照出来的石炎官开始剥落粉碎,仿佛琉璃坠地的清脆响声,取代了耳畔边仍回荡不休的那三个字……

那个搂着她轻轻安抚的石炎官,那个总想恶霸地改变一切的石炎官,那个看似鲁莽却拥有温暖胸膛的石炎官……

现在,她在他眼中看到了全然的陌生、茫然,以及——

落泪的自己。

***

好冷。

因为腊月已至,穹苍缓缓飘降大雪,掩去土匪山上的一片翠绿郁林。

好冷……

因为每个大夫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留下的答案却都相似得令人心寒——束手无策的摇头叹息,以及“另寻高明”的推诿谦语。

东方流苏端着漆黑的汤药,在通往石炎官房舍的檐间停下了脚步,仰望着似雨不断的皑皑白雪。

这么洁净无瑕的颜色,是冷的……

为何与它呈现对比的黑,也能产生相似的冷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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