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先生(25)

傅冠雅虽然愣了一下,也马上反应过来。

一个被逼得无从选择、才几岁的孩子,因为饥饿,只能去偷猫食……

酸意猛烈冲上鼻眼,瞬间湿润眼眶。

喉头紧缩着,说不出半个字,她知道,她若一开口,一定就是哭声……

「不能被发现,一天只能偷一罐,那只该死的猫,独独偏好鲔鱼口味,我觉得牛肉的比较好吃,鲔鱼……腥得让我反胃。」

她懂了。

以前,某部分的困惑,在他这几句轻描淡写里,答案,清清楚楚。

所以,一提到鲔鱼罐头,他的激烈反应,并不单单只是口味上的好恶,更是记忆之中,最痛苦、最无助、最希望有谁伸出援手的一段。

所以,他意外地珍惜食物,几乎不曾浪费,因为他那么明白,饥饿的痛苦……她没有办法忍住,眼泪不听使唤,一直、一直掉下来……

她不想哭的!

她最想做的是……买一千罐猫罐头,塞进那女人嘴里!

在他那个年纪里,她有多幸福,正餐、零食、消夜,想吃什么,父母都肯给她,她无法想像,他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她很难受、很心疼。

若能回去当时,她愿意把东西全分一半给他……

这想法不切实际,因为是不可能发生的奇蹟,她的心,才更痛。

「直到她自己的孩子出生,我的存在更加碍眼,她怕我瓜分掉属於她孩子的东西,於是,她变本加厉,打算用『意外』……处理我。」

那阵子,发生在他身上的意外,多到连八点档编剧都自叹弗如。

但他没有要描述那些,不是不想碰触回忆,而是……

「不说了,再说下去,你的眼泪快把浴缸装满,小水龙头,开关在哪里,我转一下。」他作势要往她鼻头按。

「她叫什么名字?住哪里?你跟我说,我去找她算帐!」

她眼泪边掉,也没削弱了气势,忿忿不平的表情,活似要找人开打,准备狠狠揍人一拳。

哭着,也凶狠着,全是为了他。

「欺负小孩,算什么人类?!一定要报警抓她!太可恶了!」

「我知道你生气,但拿我的背当沙包打,很痛。」他笑,也只能用「笑」来掩饰他的据动。

傅冠雅这才发现,握紧浴球的手,无意识中,猛槌他好几下,赶快帮他呼呼。「我真的很生气,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想……痛打一个人……」

「我吗?」他是苦主,没错,她刚痛打了他。

「不是啦!是她!你快点告诉我,她住哪里!」傅冠雅是认真的。

「为了她,进警局不值得。」重点是,他还要去保她,太麻烦。

傅冠雅仍然很难释怀,气嘟嘟的,有火没处发的闷样。

他忍不住抱抱她,安慰她、安抚她,默默地谢谢她。

「都过去了,至少,我后来过得很好。」

是苏无敌,发现了他身体虚弱,强行带他就医;也是苏无敌,开口向他父亲要求,希望能收养他。

他曾猜想,他的状况,他父亲心中比谁都清楚明白,毕竟一个几岁大的孩子,不到十五公斤重,异常瘦小,他父亲怎可能看不见?

他却为他的新家庭、新妻子、新孩子,选择了无知。

或许心里有愧,更或许为顾及颜面,家丑若外扬,以后商场如何立足,舆论又将怎么挞伐?

他父亲很快答应苏无敌。

他终於,离开那个家。

他竟然没有半丝的痛苦,甚至,松了一口气……

「爷爷对你好吗?」她闷闷问。

「非常。他毫不吝啬栽培我,他孙女能有的,我也能有,他不视我为外人,尽其可能教导我、支持我,不求回报。」

不求回报吗?

苏无敌现在要的「回报」,他太清楚了。

「我好想去感谢爷爷,等他身体好一点,可以带我去看他吗?」傅冠雅想见见那位改变田圻炎一生的恩人。

田圻炎无法答应。

她满怀感恩,苏无敌却巴不得赶走她。

今天的晚餐,不欢而散,也正因苏无敌再度提出,要他和傅冠雅快快离婚……无理的命令。

苦恼的难题。

第十八章

一边,是他终身敬重,视为至亲的爷爷;一边,是他甘愿执手一世,不离不弃,唯一的妻子。

他太贪心,不想惹苏无敌伤心,又想拥有傅冠雅。

田圻炎只希望,尽快找出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法……

一大清早的急电,响彻偌大屋子。

「才六点耶……谁呀?」在蔚房煎蛋饼的傅冠雅,用最快的速度飞奔过去,怕电话多响一声,就会吵醒田圻炎。

他昨天很晚睡,还画了一份设计图,她想让他多睡会儿,半个小时也好。

「喂!」她喘吁吁接起话筒。

对方口气比她更急:「田太太?我是苏幼容!圻炎他在吗?」

「在,他还在睡。」

「抱歉,拜托你告诉他,爷爷……爷爷送急诊了!请他过来一趟!」苏幼容快速说了医院名称,声嗓中,哭音明显。

傅冠雅完全没思索,为什么是苏幼容打电话通知,只知事态紧急。

「好!我马上去叫他……」

傅冠雅哒哒跑上楼,两阶做一阶跨。

二层转弯处,踉跄摔了一下,不严重,只是撞疼膝盖,她很快爬起,急奔回房,拍醒他,嘴中嚷着:

「爷爷送急诊了!你快起来!」

田圻炎立刻睁开眼,睡意全消,第一个动作,飞快检视手机……若苏无敌有任何状况,幼容都会先拨打手机。

耳边,听着傅冠雅在说,是苏幼容打来电话,送哪家医院……

「啧,手机没电了。」他迅速换好衣服,直接要下楼开车。

「我一块儿去……」傅冠雅跟在他后方。

他头也不回,动作虽急,却不见惊慌失措。

「你不要去,你去也帮不了忙。」只会把情况弄得更糟!

蔚房传来烧焦味,她猛然记起、,「我的蛋饼!」

匆忙跑回厨房,关火、开窗、铲起焦黑饼皮,再奔出门,田圻炎的车已经驶远。

傅冠雅呆伫了几分钟,才折返回去。

空气中,挥之不去的焦臭味,提醒着她,厨房的惨况尚未收拾。

她进到厨房,刷洗烧焦的锅子。

边刷,边想,边觉得不放心,傅冠雅放下刷子,在衣服上胡乱抹乾手。

她担心爷爷,虽然素未谋面,光凭他对田圻炎所做的,她不得不敬爱他,衷心希望他平安无事。

「我当然知道我帮不上忙,但至少……我能陪着你呀。」

她喃喃自语,在往医院的计程车上。

各间医院的急诊室,总是慌慌乱乱。

种种病况的患者,心急如焚的家属,整楼层处於闹哄哄的,傅冠雅像无头苍蝇,寻找田圻炎身影。

她不知道爷爷的名字,无法询问柜台查病人所在,只好采用最笨的方式,一床一床看。

急诊室里,没看到熟识的人,她转念一想:「会不会送手术室?如果情况很紧急的话……」

遵循指示牌,她抱着一试的心情,转往手术室所在楼层。

她是幸运的,只找了四五处,就在前方走廊转角,发现田圻炎和苏幼容。

因为,是悄悄跟来,她没敢立刻现身。

因为,呃……此刻眼前状况,也不适合她现身。

苏幼容伤心哭泣,眼泪豆大一般不断落下,泪痕濡湿田圻炎胸前衣料,模样楚楚可怜。

「……是我不好,我应该更谨慎、更留意……注意他的身体,不该急着向他坦承,我和夏繁木的事……」

苏幼容的声音,断断续续传递过来。

自责的泪水,落得更急。

「不全是你,昨天我也顶撞了他,那时,他脸色已经……」田圻炎安慰道,想揽下错误。

苏幼容摇摇头:「早上……他又开始叨念,数落你结婚的事,骂了你好多……我真的忍不住,那些责备根本不该由你承担,我才会回嘴……」她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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