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起合个影吧?”
两拨人都酣畅淋漓的,吆喝着陈之夏也过来。他们都猜她是那个“9”号选手的女朋友。
陈之夏才面有难色,江嘲已是拾起了她手机,不忘揽了下她的肩:“走吧。”
“你不和他们拍了吗?”她见他玩得挺开心的。
“不了,”他悄悄靠近她耳边,挺认真地说,“也没什么意思。”
没几步,陈之夏还是停下。
“江嘲。”
“怎么了?”江嘲挑了下眉。
“……我要回北京了,马上,”陈之夏努力表示出她不是在赌气还是什么,“嗯,现在有点急事,得回去处理。”
丁韵茹还生她气,她打算过两天等她气消了再解决。
江嘲想到了那时她手机上的来电,“程树洋?”
陈之夏没否认,“——对。”
他忽然就落寞了下来,眼眸微垂,习惯性稍显傲慢地半抬起下颌,看了她一会儿:“这么着急。”
“嗯,机票买好了,差不多还有一个半小时?”
话音未落。
男人又果断地背身,回到场地。
“……江嘲?”
她愣了一下,在他身后出声。
他没回头。
说不清是不是落了东西,还是固执地非要去捡那个滚远了的篮球,眼见他大步地过去,稍稍躬下身捞起来。
又快步地奔到了篮筐附近,跳起来,单手重重地扣了个篮。
“砰——”的一下。
吓到了她。
他就像是发泄。
港城机场离这里不算近,过去还得一段时间,今日路上还有雪,本来就比她的计划晚了。
陈之夏的脚步却如同锁在原地,如何也迈不开。
“……喂,江嘲?”
她唤他的名字,尝试提醒他。
砰——
球砸入篮筐,又一次的。
“江嘲。”
她再次喊他。
就只看到他一次次地捡起球,一次次地跨过了那空荡荡的防守区,阴鸷地盯准了篮筐。
不断地投篮、扣篮。
扣篮。投篮。
他就是在发泄。
“江嘲,”陈之夏这一刻突然很想哭,“……我来不及了。”
砰——
砰砰——
场地里的人基本都走光了,只有闷沉沉的回音,不管不顾地砸在她心口。
数不知多少次。
“你别这样了行不行?”
末了,江嘲好似才终于畅快,他停下这机械到像是在近乎自残的行为,几番才能平复胸膛的起伏。
“好,”他这才淡声地应她,“你走吧。”
陈之夏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临近傍晚闭馆,半个场馆的顶灯都黯淡下来,男人高挑的身影如同披上了一层消沉的光影。
那双黑眸沉沉又坚定,始终落在她的身上。
她好像终于知道了他的另一个愿望——
或许他也曾虔诚地在心底期望过,还可以再见她一面。
每次去寺庙这种地方,或是旁人要她许下生日心愿,或是无数个百转千回、午夜梦回的瞬间,她居然也可耻地有过这样的盼望。
陈之夏什么也没再说,转身,朝门边过去。
当身后很快有脚步追随上她,用一个总是那么固执的、稍显笨拙的力道,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时。
突然,她就莫名地开始对江柏的话深信不疑。
莫名地有一点。
想要相信牵她手的这个人。
江嘲顾不上难以平复的气息,吻她柔软的发,“都说了我送你。”
/
程树洋来接她。
陈之夏在电话里要求他这么做的。
北京今天限行,所以他开的还是她那辆白色宝马。
一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上去,稍显浓烈的女士香水气味,中控台上的银质经筒就开始摇摇晃晃。
好似冬日高原凛冽的风吹过。
陈之夏的口袋里还捏着半包没抽完的烟,昨晚在姨妈家楼下,她才要点就被另一个男人劫走。
她坐上车,拿出一支来,找到了那只好像一直丢在她车里的打火机。
男款的。
她突然去了港城,这一点他也跟她姨妈确认过。
程树洋心下却还是有了其他的答案。
尤其她还穿着一件高领毛衣,神情淡淡的,看起来总这么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无法触碰至深。
“咔哒——”一下磨砂滚轮细微的轻响,火光掠过。
他紧盯着那只打火机,怎么也无法收回注意力,这么久了,也好像终于敢问她:“……这打火机到底谁的?”
又像是在恐怕她毫无隐瞒地告诉他,她又和谁发生了什么。
然而几乎同时,陈之夏就接上了他的问题。
“我们那次在墨脱。”
“……”
程树洋脸色就是一沉。
她忽然也不知该怎么组织语言了,总觉得有些好笑,或是这烟太呛人,竟轻声地笑了起来。
再开口,就是一把又柔又哑的嗓音,“程树洋。”
“——墨脱怎么了?”
程树洋追问。
陈之夏靠在座椅里,微微地阖眸,知道他不想听那个名字,“墨脱那次,我先遇到的不是你,对不对?”
程树洋稍哑然须臾,无论如何也无法不去瞧她手里攥着的东西。
“怎么了,连你也在提醒我,”他感到了抱歉的同时,又觉得她好笑至极,“我是后到的那一个吗?”
陈之夏看着他,并没有这个意思。
“但是陈之夏,要是那天晚上……你第一个遇到的就是我呢?如果就是我带你出了无人区,就是我让你这么‘感动’?”程树洋笑了一声,好像早就知道了问题的答案,“要是他总在我之后才出现,你还会不会,那么轻易地就答应跟我结婚。”
最后就像是在自问自答。
“……不对,”程树洋轻轻地掩面,忽然就顿悟了那天争吵之后,她怎么就要求他来接她,“跟先来后到根本没关系。”
他还以为是她想回头。
“所以根本没关系的吧……陈之夏。”
“别不承认了,有的人,注定就是会爱上某个人的。”
第110章
雪路平直, 像是又回到了墨脱的夜晚。
栩栩的妈妈两年前病逝,江柏按照遗愿,将她葬于老家。
地点在距港城300多公里的偏僻小镇, 不通飞机、火车,栩栩不喜欢拥挤的大巴车,去年回来坐了一趟吐得昏天暗地。临近今年的忌日, 江柏决定开车带她回去。
听说江嘲人在港城, 江柏从北京一路开了七八小时过来,正好搭伴。
天色晚了,气氛渐沉。
送陈之夏到了港城机场之后, 他们又朝着反方向出发, 途经过一个服务区,江嘲下去抽烟。
球场上他那一身桀骜恣意的少年气,颇像是以前。有半瞬,江柏甚至也会错觉他还是十年前模样。
显然不同了。
总觉得这些年他变了很多,说不上是哪里。今日见到陈之夏,江柏才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怎么,”江柏调笑,“她走了,你心情不好?”
江嘲听出了他这明知故问的口气,没好气笑了声, “是啊。”
遥遥地望着夜空尽头的某个方向,有飞机拖着长长的尾气经过。算算时间, 她应该已经到北京了。
“……以前, ”江柏忍不住道, “你就很喜欢她。”
“明明是特别喜欢她。”
“现在呢。”
一根烟将熄了,铺天盖地的思绪也有若荡入夜晚稀薄的风声里。像是戛然而止。
江嘲捻灭了烟, 沉默下来。
回到车上,栩栩在后座睡着了,小脸儿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