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便是渡海2(2)

江桥当时一笑:“我不在的话,谁给您开车呢?”

此时此刻,山里的夜冷若冰霜。

林净宁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坐在房间里抽烟,电视上播着今日新闻,他头也不抬的听着,目光落在窗外远处,最近烟瘾是有些大。

不一会儿的工夫,他抽了两支烟。

从前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是经常一个人待着,后来热闹了一段日子,等到再重新安静下来,好像不太习惯了。前些年倒是也逢场作戏过,他们这个圈子里你来我往,大都是一些唯利是图鸟尽弓藏的手段,他没那么多善意,也不过如此。

林净宁很快又点了支烟。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的关系,最近总是想起这半年里的事儿。山里的蛐蛐儿一声又一声的叫着,思绪也开始没完没了起来。

林净宁低头掐了烟,靠回到沙发上。

他的目光掠向茶桌,弯腰拿过手机,把玩起来,手指拨弄了几下,视线落在通讯里的那个名字上,忽然顿住了。这才不过两三个月,林净宁有一瞬间意识到好像都很久没有听到温渝这个名字了。

江桥敲了敲门:“老板。”

林净宁自嘲的笑了一声,把手机丢向一边。

江桥推开门进来,欲言又止道:“刚才大少爷打电话过来,好像明天会来一趟京阳,说有事情要和您谈。”

林净宁眸子微微暗淡,面无表情:“他还说什么了?”

江桥犹豫了一下。

林之和原话是这么说的:“净宁现在大概是不会听我的话,你告诉他,那些事情不是我的本意,还有最近林家的股权出现了一些情况,我明天必须要见到他,你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林净宁脸色瞬间僵冷。

江桥说完便出去了,房间里又平静下来。林净宁就那么坐在沙发上,坐了很久,腿都麻了,才恍然发觉,凉薄一笑,又换了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抽起烟来。

第二天林之和一大早就来了。

但是林净宁并没有打算露面,他把这事儿交给了江桥,现在有关林家的一切他都懒得去应付了,自己则跑去了小积山的后山腰。山上有一些露营地,地上搭建了一个台子,到了夜晚鼓声和吉他曲响彻山头,居然还有人吹唢呐。

林净宁会坐在后面,静静喝着酒。

这儿的经理老赵和他是老熟人了,大概知道一些事情,也不挑明,只是走过去陪他喝两杯,闲谈着说起:“这几天你兴致不佳啊。”

林净宁淡淡一笑:“有吗?”

老赵抿了一口酒,看着台子上的表演,自顾自地说:“你哪次过来不是心情不好?”

林净宁摸着手里的打火机,没有说话,从桌上的烟盒里抽了支烟出来,含在嘴里。山里的夜晚少了些喧嚣,晚风吹在身上,一阵凉意,四周的热闹似乎和这边不搭。

老赵叹息道:“这才一会儿,抽几支了?”

林净宁不以为然,低头点烟,星火在指间微亮了一下又一下,他整个人看起来落落寡欢,却还是风轻云淡地笑笑,说:“没办法,烟瘾大。”

老赵无奈摇头,道:“我记得秋天吧你过来玩,都不怎么抽烟的。”

那是温渝让他戒烟的那段日子。

有那么一瞬间,林净宁有些恍惚,好像他们不曾遇见过。或许他们之间这场最开始纯属偶然的相遇,到后来的有意为之便更耐人寻味,欲盖弥彰的事儿怎么会有好结果。

台上有人说单口,用词豪放大胆。

林净宁吸了口烟,表情不咸不淡地看不出情绪。上一次这样大胆上台,戏耍台下那些公子哥,似乎还是昨天的事,为此还和他闹了很大的脾气,那时候就该看出来,她是一个性格执拗有原则底线的人,就连离开这种事都做得悄无声息。

老赵见他陷入沉思,碰了一下酒杯:“这么好的夜晚不停热闹,想什么呢?”

林净宁咬着烟,沉吟不语。

老赵忍不住开解道:“别想了,来这就是一个放松,想不通的事明天就想通了,过不去的明天也会过去,人到这世上就是做个梦,咱得珍惜眼前。”

唢呐上场,整个山里瞬间变得忧伤。

林净宁静了半晌,忽然低声笑了一下,把烟沉在酒杯里,缓缓地抬起头来,声音低了好几分:“走了。”

他快步到停车场,江桥侯在那儿。

林净宁瞥了一眼:“等多久了?”

江桥说:“刚到。”

林净宁随即皱眉:“林之和走了?”

江桥呼出一口气:“刚走。”

林净宁两手插进西装裤兜,手腕将外套挡在后面,沉吟了片刻,没有再说话,径直上了车。

江桥跟着上车,启动引擎,才慢慢开口,基本上原话复述:“您大哥说了,不管您什么态度,林家都有您的一份,只是您姑姑林玉珍现在有很多主动权,有些事情不好去做,他也有很多为难的地方。”

林净宁低头,沉默。

三十年前,老爷子或许已经看出来了,他那个父亲不过是一个平庸之辈,没有经商之才,倒不如一个女儿的野心。这么些年过去了,林家的基业大多都是听林玉珍的,即使老爷子让她放权,他这个姑姑肯定也不会坐以待毙,更何况那些跟了林家一辈子的元老,大多数都已经是她那边的人。现在林家大权旁落,就算林之和不着急,周樱也该着急了。

江桥迟疑的喊了一声:“老板。”

林净宁抬眼。

江桥说:“还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林净宁眼神示意。

江桥支支吾吾道:“嘉兴的一些房产和股份,您大哥说了,还是需要您回去处理一下,好像得交接一些手续。”

林之和说不出这些话,大概是林玉珍的意思。

林净宁薄唇紧抿,看了一眼窗外,环山路上的风声并不响,甚至出奇的安静,他似笑非笑的说了句:“这么玩是吧。”

话音落罢,他缓缓收了笑意。

第2章

江桥的车开得很慢,开过远处一片山峦,行至半山腰的时候,刚才待过的地方正在放烟花,绽放在深夜的半空,让人眼花缭乱,好像还能听见那些人的欢呼。

林净宁慢慢睁开眼睛。

听见江桥说:“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怎么放起烟火来了?”

林净宁沉吟未语。

江桥又惊醒道:“瞧我这脑子,过两天就到2月中旬了,11号就是元宵节。”说罢又感叹道,“一年过的真是太快了,还没察觉呢就2017年了。”

前路过来一辆车,按了一声喇叭。

林净宁下意识的微微偏头,右边耳侧贯穿到脸颊的阵痛,让他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额头上很快因为痛感渗出了汗意。

江桥看了一眼后视镜,担心道:“您没事吧?”

等到耳鸣有些缓解,林净宁才慢慢松了一口气,痛感渐渐消失,他轻靠在座椅上,低声打趣道:“没事,腿麻了。”

江桥叹气:“这时候您还和我开玩笑。”

林净宁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放在嘴里。

江桥想要阻拦,却还是没说出口,这是林净宁自我解痛的方式,只是这三个月来抽的烟,比过去一年都多好几倍。

林净宁吸了一口烟,放松下来。

江桥说:“前两天张医生打电话过来,说您该去医院复查了,要是有新的药还可以试试,您就是不听。”

林净宁略微淡漠地笑了。

“张医生可是全国最知名的耳科专家。”江桥依旧在想方设法地让他去医院,“要不咱明天就去看看吧,反正您在这也是闲着。”

林净宁轻声:“谁说我闲着?”

江桥说着说着胆子也大了:“那您天天在这边看马转山听小曲,这要是几年前,我怎么都想不到的。”

林净宁低声重复道:“看马转山听小曲儿,不算忙吗?”

江桥顿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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