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字七号房(有间客栈之七)(33)

盛守业绕高了两眉,居高临下地瞧着她那看似有些心虚的模样。「妳终于想起来了?」都让她拿乔好些天了,也该是让她明白什么叫自作自受了。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呃… … 」

「想起妳的罪过有多深重了吗?」他登时面色一换,再也不摆出苦苦求饶或是存心想讨好她的神情,反倒是换上了森冷阴沉的眸光。

「那个 … 」怎么办,报应时间到了?

盛守业一把拉起她,扳着十指从头与她细算他俩间的陈年旧帐。

「当年是妳要我以身相许的,我亦答应了妳的要求,发誓我定会娶妳为妻,可后来,我却发现妳竟是个男的。因此,打从一开始就耍得人团团转的,根本就不是我。」他若是祸首的话,那她算什么?万恶根源或是魔头都不足以形容她。

「我又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 」那是因为家规如此,她也很不想那样好不?

他面色铁青地朝她挥出充满怨恨的一拳,在她身后的大树树身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拳印,登时吓白了她一张脸。

「誓言就是誓言,我既答允了妳,那么无论如何我都得以身相许,哪怕妳再如何反对,我仍旧是得娶妳为妻。」想当年他回家向老爹报告,他长大后要娶个男人为妻,他家老爹在仰天狂笑了许久后,下一个动作即是把他踹出家门要他自生自灭去。

「当时… 我还年幼无知嘛。」轩辕如相害怕地频转着十指,「不过是随口说说的,你干嘛当真?」普通人在知道她是男的后,应该都会认为这只是个玩笑吧?

谁会像他那么认真。

盛守业记恨地瞇细了眼,努力阻止自己想把她给勒毙的冲动。

「不只是当时吧?妳以为当年妳有给我反悔的余地吗?」哼,她哪有那么轻易就饶过他?

她茫然地眨着眼眸,「啊?」她还额外做了什么不成?

「在妳年满十岁之前,我被迫日日得陪在妳的身旁让妳欣赏我的美貌,亦日日听妳拿着恩人还有轩辕家继承人的身分威胁我,倘若我日后胆敢不娶妳过门我将会有何下场。」他再次挖出脑海里深藏已久的屈辱回忆,「我若是不肯陪妳消磨时间,或对妳稍有不从,妳不是把我踢下山崖,就是把我扔到结冰的湖水里,妳还曾以法符将我绑起来吊在树上三日三夜,差点就去掉我的半条小命。」他俩之间真正的受害者,从来就不是她。

聆听着他不堪回首的过去,轩辕如相面色忽青忽白地僵站在原地。「我… … 曾这么做过?」太令人发指了,这根本已经不只是逼婚而已了。「妳更可恶的是,在妳年满十岁那年知道妳本是男儿身的实情后,妳就一脚踢开了我,翻脸不认人更不认帐,也不管我是否已胡里胡涂的爱上了妳。」今日他的性格会扭曲和阴险成这般,全都要感谢她当年无情的残害跟虐待啊。

不过当年的他,脑袋也八成真的有些问题吧,在遭她那般伤害后,他仍是拾起一地被她粉碎的心,执着地守着自己所给的誓言,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等她回头。可那么多年来,她从来不曾回首看看他,反倒是爱上了她的职业责任,与这座凡间所有需要她保护的凡人。

而他呢?就连想要占据她一丝回忆的地位,也都像是痴人说梦般,她不但忘了他俩之间的过去,甚至根本就认不出他来。

有时他会想,真要能后悔或是违誓就好了,这般在暗地里看着一抹永不会回首的身影,别说他人看了觉得蠢,就连他也觉得自己无可救药,但,愈是跟着她愈是看着她,他便陷落得愈厉害,在心都被她这忽女忽男的土匪给抢走了后,他又能怎么办?

「等等… … 」轩辕如相咽了咽口水,在他目露凶光地逼上前来时,恐惧地频往旁边退。

他更进一步地逼问:「好歹妳也是个术士,妳可知,狐妖一旦起誓会有什么后果?」

「呃 … 」她顿了顿,而后畏缩地低下头,「一生一世都得卖力实现那个誓言?」坏了,他若是违誓,下场不是妖力尽失就是提早云游西方极乐。

盛守业理直气壮地大声喝问:「那妳倒是说说,我将妳变成女人,如妳当年所愿地以身报恩,认命地想要娶妳过门,以上这些究竟有何不对?」她还有脸对他使出金刚印及七星大法?

几乎就要被满心愧疚压垮的轩辕如相,在他愈说愈上火时,很不争气地想逃避他口中所说的往事,但在她忙着找寻可以逃生的地方时,早已看穿她的盛守业,伸出两臂紧继住她的腰不让她跑。

「甭急着跑,妳对不起我的,可不只是那些而已。」她还有更罪大恶极之事都没听呢。

轩辕如相怕怕地看着他亮出的白牙,「还、还有吗?」

「记不记得妳继承家业后,所接的第一件生意是什么?」这件事他早等着要跟她算了。

「不记得了 … 」都已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加上她的记性也不是很好。

他提示地偏了偏首,「难道妳不觉得这地方很眼熟?」

经他这么一说,轩辕如相看了看四下的庭园,也觉得自己似乎在很久之前曾来过这个地方。

盛守业散放出冷彻到骨子里的寒意,「妳最对不起我的,即是妳在术法大成后,毫不留情地拿我开刀,把我的妖力给封了。」

轩辕如相战战兢兢地张大了眼,不敢想象他的下场会有多么惨烈。

「身为狐王的后代,我却苦无妖力可用,不但备受妖物唾弃与嘲笑,几回还险些命丧在那些想夺取我地位的妖物手上。」他一字一字地将他的痛苦敲进她的耳朵里,「这些年来,妳可知我是如何捱过来和活下来的吗?」要不是他发愤向上,苦学武功救己,用一身高深的武功代替所失去的法力,并用他家传的凤家术法驱逐妖物,他早死在被她害惨的这份上了。

「我-- … 」她诚惶诚恐地低下头,找不到半点勇气抬首面对他的怒意。

盛守业扬起长指在她额上戳呀戳,再也不压抑满腹的不平和委屈。

「妳说,我欺负妳究竟是哪儿不对了?与妳伤害我的程度相比,我现下拿回来的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妳竟有脸在我面前伤心,还逼我向妳赔不是?妳的恩怨分明统统上哪去了?」在与她重逢后,他没有对她来个报仇就已是太有良心了,他不但救她、帮她、爱她,而她这郎心似铁的家伙呢?

「是是是,你说得是,这一切全是我不对… … 」他要早说,她也不会这样对待他了,明明就是他自个儿要把秘密藏起来的嘛。

他仍是余火未消,「还有呢?」

「对不起。」轩辕如相歉疚无比地弯下身子,不住地朝他鞠首,「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与她相处也有好一段日子了,头一回见她对他低头,盛守业承认,这等报复的畅快感,他不知已盼了几个年头,可他却没好气地发现,与其让她满心畏惧或是怯缩害怕,他情愿要她的笑,或是她心满意足的模样,哪怕她老是对他亮出拳头。

他怎会对她心软到这等程度?就算是溺爱也该有点分寸,愈想就愈唾弃起自己的他,用力地哼口气。

「算了,爱上了就爱上了。」他绝对是妖界最蠢的蠢妖,赏他十座忠贞牌坊一点都不为过。

「感谢你的宽宏大量不与我计较 … 」轩辕如相如释重负地低吐出一口气,再频频对他点头道谢。

他抬起她的脸庞,「哪,我承认我是对妳撒过谎,亦曾伤了妳的心,可我的出发点全都建立在我的誓言上,不要忘了,当年可是妳拿刀强架在我的脖子上,逼我非得娶妳过门不可。」

明亮的日光,穿过枝极洒落在盛守业的面上,她定定看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眼和这张打小就把她迷得昏头转向的脸庞。「你真是狐家两百年才血脉重现一次的血脉。」怪不得她不记得她有救过什么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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