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汉堡的时候。

他会带着耳机，一边吃一边半眯着眼敲拍子。

上课的时候，通常他会补觉，可如果老师很严格，他就不补了。教科书下绝对是英文字典。

那本厚厚的字典不知被翻过多少遍。

上回简青橙瞥过去的时候，发现书封都被翻烂了，内页也不可控制地卷起了边。

祁倧野写歌词时丰富的用词绝对有这本字典的功劳。

所以简青橙总是说，祁倧野会红的。

并不单纯只因为他的天赋，更是因为努力。

所以祁倧野当时那么说，简青橙真就信了。

那是因为她觉得祁倧野的才华有一天被发掘出来简直是一件如同人喝水一般理所当然的事情。

直到后来。

她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祁倧野在撒谎——

哪有人卖歌最后卖一堆零钱出来啊？

这些钱分明就是祁倧野披萨店打工来的血汗钱。

可等简青橙发现的时候，已经完全是冬天了。

小镇又再度下了雪，厚厚的积雪让居民的出行变得格外困难，于是学校里也放了假。

简青橙彼时正因为发现祁倧野欺骗自己而和他单方面冷战。

足足三天两人一句话没说话。

第四天的时候，简青橙决定洗个澡，然后主动去见祁倧野。她想和祁倧野说，以后不必借给她钱了，因为她已经和小姨协商好，无论如何要等自己上完高中再去打工。

有了高中学历。

打工的工资也能高一些。

小姨手上还有些卖房得来的存款，又找到了一份新工作，一家人勉强仍能度日。

可简青橙却没想到的是。

第四天，她正洗澡。

不等她出门，素来高冷的祁倧野竟然主动来找她。

非但如此，那一天他的表情是那样的激动，动作又是那样的急切。以至于他只是猛地一推，小姨家那扇形同虚设的大门就这样敞开了。

然后。

正在洗澡的简青橙就尖叫了出来：

“啊，滚出去！”

第10章 第二年＋第十年

“……为什么会有人在客厅洗澡？”

“你觉得像我们这样的家庭会有专门的浴室吗？”

“哦，对不起。”

“靠！17岁花季少女的身体被你看到了竟然道歉的这么敷衍，我要生气了祁倧野！”

“嗯，你气吧。”

“哈？”

“……哈哈。”

简青橙换好了衣服，头发还是湿着没吹干，出门以后站在原地气鼓鼓地瞪着祁倧野。

像一颗生气的小土豆。

祁倧野没由来这么想，于是笑出了声来。

“喂！你这个人！”

简青橙快气疯了，脸气得通红。

她17岁了，今年又不是7岁。

虽然和祁倧野一直都是好朋友，可男女有别这件事十岁就开始知道。捂了十多年的身体，忽然就这样被一个同龄大男孩儿以这样的方式猝不及防看到，不羞涩是不可能的。

况且……简青橙也有她自己难以启齿的秘密。

步入17岁以后。

也许是因为来了M国，吃到一些不一样的食物。

停顿了十多年的身体忽然有一天开始了发育。

不记得是从哪一天开始，从前的小背心没办法穿了。又不记得是哪一天开始，裤子开始变得紧绷绷。

分明体重的变化并不大。

怎么会这样呢？

异国他乡，身边也没有同龄女生可以交流，小姨就更不用说，面都见不到几次。简青橙就将这些小秘密自以为是的用各种方式隐藏起来，宽松的裤子，层层叠叠厚实的上衣。

可今天，这些小秘密却被祁倧野戳破了。

像是夏天公园里的肥皂泡泡一样。

简青橙窘迫极了，第一次觉得站在祁倧野面前说话也变得这么难以忍受，无所适从。

她甚至不无愤怒地想。

祁倧野今天是发了什么疯，为什么就不知道敲门呢？

然后她就看到祁倧野又笑了。笑得仿佛完全没把刚刚那件事放在心里一般，说：“喂，简青橙，说个事儿。我真的卖歌了，今天。”

“……什么？”

简青橙听完愣了一下。

第一时间，她下意识以为祁倧野又在骗她了。

因为被她戳穿了所谓的“你猜，我有多少个beat可以卖？”这样的大话，所以祁倧野又编造了一个新的谎言出来，好让她心安理得接受自己的资助。

可很快简青橙意识到不对劲。

因为祁倧野竟然邀请她去镇上唯一的一家中餐馆吃饭。

“走，去吃饺子吧今天。”

祁倧野说。

“哈？你疯了，你知不知道那家饺子有多贵？”简青橙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祁倧野朝她挑了挑眉尾，又是一个熟悉的祁倧野式嘲讽轻笑。

“贵才带你去。”

“……”

简青橙就这么被迫一脸懵逼地来到了中餐馆门口。

而人站在门口以后，看到门外面那张熟悉又吓人的价目表，简青橙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冷风夹着鹅毛大雪吹到她尚且湿漉漉的脑袋上。

她捂着脑壳都觉得头疼。

“祁倧野，我头疼，头发刚刚没吹，我们别吃饺子了，先让我回家去吹头发好不好？”

“简青橙，你不要这么扫兴。”

祁倧野皱着眉头说：“我好不容易这么大方一回。”

“可是，你看不到价目表吗？”

简青橙睁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提醒着祁倧野。

这人是不是以为那里还有小数点？

谁知祁倧野说：“不用看。”

简青橙：“啊？”

祁倧野：“当你一首歌就能赚五千美金的时候，就完全不需要看价目表了。”

简青橙：“啊？！”

多少？

五千美金！

靠靠靠！

简青橙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钱，尤其来到M国以后。那时她站在那家中餐厅门口，听到这个数字，觉得今天自己和祁倧野必须疯一个才行。

当然。

事实很快证明疯的并不是祁倧野。

因为他真的有了五千美金。

他让简青橙看自己银行卡余额的时候，不止手指，简青橙整个人都在颤抖。

疯了，真的疯了。

简青橙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这么正大光明的走进这家中餐厅，然后吃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

那可是火锅啊。

她曾经最喜欢，可是后来以为自己这辈子也许都吃不到的食物。

结果忽然这么一天，以这样奇妙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于是当她伸出筷子夹住辣锅里翻滚的肥牛时，简青橙很不争气地就哭了。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简青橙知道自己这个样子肯定很难看。

她也同样知道，哪怕隔着火锅的热蒸汽，坐在对面的祁倧野肯定也在嘲笑自己。

可无所谓，让祁倧野嘲笑吧！

她都吃到火锅了，让祁倧野笑笑怎么了？

没有人能理解简青橙此刻的感受，就像是没人知道，为什么祁倧野在拿到了自己人生的第一笔版权费后，会第一个来找简青橙。

这其中一定有很深刻的含义。

可是对当时的简青橙来说，一切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在世界的另一端吃到了在家乡都无法吃到的火锅；更重要的是，她最好的好朋友祁倧野，似乎真的要开始成为一位明星了。

“恭喜你，祁倧野。”

简青橙举起了杯子。

杯子里竟然不是可乐，而是果啤。

足以见得这家中餐厅是真的挺正宗的，难怪价钱卖的那么贵。

祁倧野也同样举杯，心情很好地和她碰了一下：“干杯，敬未来。”

简青橙眼泪还没完全干，湿润着眼眶便破涕为笑：“黎明前的黑暗总算过去。”

祁倧野说：“不能这么说，距离黎明那种程度恐怕还有很长的距离。不过最艰难的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