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里没有睡美人(15)

「她总是我老妈嘛!」

「唔,还是阿涛聪明,有先见之明,早早就溜了出去。」

提到余维涛,余维波忽然不自然的沉默下来。

李柔宽还在自说自话。「没良心的阿涛,丢下我就跑出去了。他明知道我会来的!」

「喂,阿波,你说阿涛在忙什么?真是的,晚上我一定要他好好安慰我。你看,我头痛死了,现在还要悲壮的吃阿姨煮的料理,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怜?我跟你说——唔!」

余维波猛不防伸手捣住她嘴巴,高大的身子压向她。

「你干嘛?神经啊!」她用力扳开他的手。

「你老是在谈阿涛,我不爽啊!」余维波似笑非笑,看起来并不是很认真,甚至有种揶揄的戏谑感。

「你嫉妒啊?」她想他在开玩笑,流气的用手肘推推他。

「对啊。我嫉妒得要命。」他夸张的歪歪嘴,语气还刻意的加了一堆酸料。

「嘿嘿!阿波,你是不是偷偷在喜欢我?」她又用手肘推他,笑得贼兮兮。

余维波笑睇她。「干嘛要偷偷的喜欢?不能光明正大?」

「也对哦。」所以说她笨她钝她愚呆。

「我问你,」他忽然凑过去,凑到她鼻子跟前。李柔宽没提防,反射地吃一跳,跌到沙发上。

她抱怨说:「你要问就问,干嘛突然凑近来?害我跌了一跤。」

「我不是有意的。」他笑笑的挨坐到她身旁。「屁股跌疼了吗?要不要我帮你揉揉?」

当然惹来李柔宽白眼。她没好气说:「你要问我什么?有屁快放。」

「我要问这个。」他点点她嘴唇。「小李,你老实说,那一天我们接吻,你有什么感觉?」

「怎么突然问这个?你是不是想威胁我什么?」她警觉起来。

她不会拐弯的脑袋就只会想到这个吗?余维波有些莫可奈何,啼笑皆非。

「我像这种人吗?」他很认真的问。

「像。不但像,而且很像。」

他气绝。「小李,你给点面子好吗?」

她笑一下。「好吧。看在你把那些信都带回来看的份上,我就饶你一回。」

「你不顺便给我一点奖励吗?」余维波瞅着她,目光是满溢的。「小李,我们亲吻的时候,你也是有感觉的对不对?起码你不讨厌我吻你对不对?」

再厚脸皮粗神经的李柔宽,也因为这露骨的问题而觉得窘迫起来。

「你干嘛突然说这些?!」变得有些不自然。

「我有求知欲嘛。」一句话,余维波就把有点紧绷的气氛拧松,仿佛只是玩笑。

李柔宽轻松起来,自然的白他一眼,说:「你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知识是无止境的嘛。到底怎么样?快告诉我。你不讨厌吧?」游戏似的嘻笑下,有点急切。

李柔宽瞪了他一会儿,才不甘不愿,说:「好嘛!说就说!是不讨厌。感觉很好。」

余维波眉开眼笑。「那你要不要再试一次?」

「不要。」她马上摇头。「要是上瘾了怎么办?而且,要接吻,也应该是跟阿涛才对。」她追的是余维涛。虽然她跟余维波很合得来,但一开始她就没太贪心,只是追定了余维涛,没有半途改变对象的道理。

她没注意余维波眉问快速掠过的一抹奇异的灰影。他笑着弹弹她的额头说:「你这么用力拒绝我,不怕我这个奸诈狡猾的东西告诉阿涛你跟我之间的秘密吗?」

「你敢,我就跟你绝交。」她跟他,两人之间居然有了称为「秘密」的事存在。李柔宽没深思到它深层隐微的道理,只是插腰瞪着他。

「我当然不敢!」余维波举手投降。说:「不过,别说我没提醒你,你现在不亲我,以后如果你喜欢上我,我可要你补偿亲我一百、不,一千次好了,才饶过你!」

口吻一直是嘻嘻笑笑的,表情认真又不认真。他与李柔宽的相处模式长久以来皆是如此,正经认真的事包裹在漫不经心、玩笑戏谑的态度之下,所以她从来不曾去深思细究过他那些让人迷惑的举止言行。

「那就等我喜欢上你再说!」李柔宽仍插着腰,一副泼妇强悍的姿态。

余维波突然敛住笑,认真说:「你会吗?你会喜欢上我吗?」问得李柔宽猛然问以为自己听错看错了他那一刹的表情,还没回过神,尚来不及思考反应,他手一抹,已恢复那似笑非笑的神态。「你放一百个心啦!哥儿们一场,阿涛的事,我不帮你要帮谁?」

刚刚那一刹,仿佛是她眼花。她有些不确定,狐疑地看看他。看不出端倪,在她面前仍是她熟悉的那爱戏弄人、不认真的余维波。

她甩甩头,甩掉胡思乱想。白他说:「算了吧!你只要别扯我后腿就好了。」

他泛笑起来,揉乱她头发,有些喃喃,说:「傻瓜!我会帮你的。我会的!一定会的!」像是在保证什么。

虽然是他先看到她这「小美人儿」,也先被她流气的称作「小美人儿」,但她想吻醒的是阿涛,所以他只要保持这样就好了。他希望她快乐,一直保有那活力生气,所以他不会奢求太多,只要能这样亲近她就可以了。

对。只要能如此与她亲近,他就满足了。虽然他多卑鄙的希望,他能有巫婆施了咒的那根纺针,昏睡了他的小美人儿,然后,然后,他能够更亲近她,好好的吻醒她。而她睁开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他。

多么卑鄙的愿望。

虽然吞下余维波给的两包胃乳,又吃了快半瓶的胃散,李柔宽还是不断揉肚子,神经过敏,老是觉得肚子好象企图要造反。

为了保险起见,她想想还是上街到药房买胃片,顺带又买了一瓶胃散,才觉得踏实了一些,肚子内的反动势力好象才不再那么严重。

下一回如果余大掌柜又心血来潮要亲自下厨,她一定抱头早早躲开。实在太可怕了!居然有人连煎个蛋都会煎成焦炭,麻婆豆腐只吃到一堆辣椒,豆腐全都碎成锅屑不见了。

这么想,肚子好象又古怪起来。她加快脚步,经过新开幕的一家连锁咖啡馆,目光被定住,硬生扯定脚步。

咖啡馆的玻璃窗墙擦得相当明亮又干净,她又没有近视,所以看得非常清楚。

是余维涛。和朋友有约会不回去吃午饭的余维涛。

他居然在笑。对着坐在他面前的女孩在笑!

是的,女孩。

那女的不是别人,正是教她胃更痛的薛雅安。

她很难形容此刻她心里的感觉,但身体是冻住了,像机器太久没上油一样,关节全卡住,一动就发出刺耳的轧轧声。

余维涛从来没有那样好脾好气的对她笑过。他甚至不耐烦那样面对面与她坐着。可是他却对薛雅安那样笑,那样面对面与她对望着。

她动一下,关节发出轧轧声,手脚齐摆的摇晃进去。

她知道余维涛有交朋友的自由。但是——

「阿涛。」她站定在他面前,看他抬起头。

见是她,他不惊不讶,贴切的说,是面无表情,与对待薛雅安的态度变化甚多。

「约会?」她瞄向薛雅安,佩服自己居然还笑得出来。

「不干你的事。」余维涛还是那一号反应。

「好,不干我的事。我不打扰你约会。不过,我有事要跟你谈。晚上七点我在家等你。」

然后,她就真的不打扰他们约会,转身走开。

她不是有风度有气质;而是,要怎么吵、怎么闹都是她自己私下的事。直率开放下等于就当街发疯发给别人看;撒泼闹众也不等于率性感情纯真。

她有耐性等的。等到她可以充份发出疑问的时候。

晚上七点。这是她该等的时候。

所以她只有等。

但一直等到八点,余维涛还是没有出现。

蓄积的燥气堆累成隐隐的怒焰。她简直是用冲的冲到了余家。

「余维涛!」她大声喊叫,冲上二楼。

七点不到,余维涛就回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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