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的最初(24)

“你敢再往前一步,我就在你身上刺个窟窿。”他一字一字地说,生冷得像从冰缝硬挤

出来,且说到做到,不像是威胁的做态。

“别过来,少康!”我脱口阻止。“老奶奶,更达,你们也快退到一旁!”

我心脏狂跳个不停,不受控制地拚命想发抖;呼吸也急促起来,气息全乱了。

事实突发的这片刻,我完全只听得到自己狂撞的心跳声,好似有一百年那么久,才慢慢

冷静下来。

“宗武,你不惜冒欺君之罪,伪称病弱,目的就是为此?”我问,说得很慢,以防语声

不受控制地颤抖。被人用剑抵住咽喉的滋味,毕竟不是那么好受。

“不错。”他面无表情地回答。

“为什么?”

我想不通,他与我并无怨仇,为何如此大贵周章想杀我性命?难道……“宗武,难道是

太后派你来的?”我问得有些绝望。

他冷笑一声。

“没人指使我。”他手腕一转,剑尖轻刺人我咽喉,入肉不深,痛楚却像炸暺炸开。

“不过,我得感谢长公主与丽春公主告诉我事情的真相,让我得以亲手为大哥报仇。”

“你大哥?”

果然是春香和严玉堂的诡谋,但我不明白宗武这番话的道理,他似乎有什么血海深仇—

“你尽管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我是绝不会饶过你的!我下定决心要为我大哥报仇,不

管有任何阻隢,也绝对不会改变我的决心。”他表情越来越冷,几乎与石块无异。“上王与

将军都非常倾心于你,不许任何人伤害你如果当时我知道你就是要害死我大哥的仇人,我一

剑就将你杀了!不过,现在也还不迟……银舞,你认命——”

剑光一闪,朝我当空罩来。

“住手!”徐少康狂叫一声。

两个人影同时冲过来。徐少康因身体猛撞宗武,老奶奶则抢身挡在我身前。更达吓得哭

叫着老奶奶,我下意识伸手推开了老奶奶。

但就这么错差间,宗武那一剑划偏了,斜横过我手臂。

我先是觉得手臂处一阵冰凉,然后像有烈火烧开,按着,殷红的血,如水流溢,迅速浸

漫,顷刻就染湿了整截袖衫。

“杨舞!”

“公主!”

徐少康与老奶奶同时惊叫一声。

“杨舞!”徐少康抢身将我抱在怀里,撕破衣衫为我止血。

整个云舞殿静如死城,无人出来探察这场骚动。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杀害杨舞?她与你何冤何仇?”徐少康为不能保护我深感悲愤

自责。

“你问她吧!她害死我大哥,应当不致那么健忘才是!”宗武冰酷如石的无情僵硬,再

次隐隐触动我心底。

伤口刺辣的感觉,如火在烧,痛得我额际频冒冷汗。我挣扎着脱开徐少康的支撑,想站

起来,挣扎数次,终是无力地颓倒于地。

经过这一番折腾,好不容易才止住的血又氾滥起来;大火燎原,整只手臂像有千针万刺,

疼痛难耐。

我坚咬住唇不肯呻吟出声。伤口深且长,入肉三分,险险见了骨。

“还想不起来吗?”宗武又持剑威胁过来。剑身略带青冷,泛着阴森的寒气,饮过鲜血

后,别染了一抹妖气。

宗武冷漠地盯着我,仿佛一座巨大的石像生根在我身前。那僵硬无生气的表情,那丝毫

不带感情的语调我猛然抬头,心头猛似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揪住——宗奇!是宗奇!

他的死,带给我很大的悲痛;我把记忆锁得太紧,仍锁不住那椎心的悲与痛。

此时想起,不禁珠泪盈眶。喝了孟婆汤,我把什么都遗忘,此刻忆及他为我死,哀痛难

禁。

“哼!你不必假惺惺了!我大哥就是为你所言,才会惨死,今日我一定要为他报仇!”

宗武挺剑又道来。

“报仇?”我怔怔看着他,凄然笑起来。“是的,我是欠宗奇一条命……”

“杨舞,你胡说什么!”徐少康急得大叫。

夜静得太诡异,将他的叫声褢包起来而传荡不开。

这里离宫殿太远,以夜笼罩的距离来算,如此在暗处里发生的骚动也传递不到。

“少康,别再说了。”我的生气随着血流慢慢在流失。“答应我,你一定要回去,记住

我跟你说过的……还有,老奶奶和更达……他们……就拜托你了……”

“公主!”老奶奶哽咽不断。

“姊姊,你不要怕,我保护你!”更达小脸胀得通紫,还残存适才哭叫过后的泪痕。他

握紧双拳,不提防地冲到宗武身前,大声说:“你是坏人!你为什么要杀姊姊!”

“更达!”老奶奶不顾一切冲过去,将更达护在怀里。

这一切并未让宗武动容,他冷冷地看着一切,手里的剑,闪耀着相同冰冷阴森的光辉。

“我不知道你就是宗奇的弟弟,如果我早知道……”我说着,一口气提不上来,喘了几

口才接着说:“我对不起宗奇,他为了救我,才会被贺将藩所杀害……”

“你撒谎!”宗武双瞳收缩,冷硬如石。“你为了自己活命,而将我大哥交给贺将王爷

害死了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会为你所骗!”

“你这是从何处听来?”真相被曲解,我的心情反倒平静无波,并不急着解释。

“公道自在人心。你想一手遮天,自有人会为正义出头。”宗武冷神如电,字字不带怜

悯与感情。

随着他话声的逼近,他的剑锋也一寸寸的逼落。

会是谁如此用心机想加害于我?不用想我也明白了。

“我明白了。”我缓绫闭上眼。血好像流光似地,身体一种被掏空的感觉,虚浮而不实。

“你明白了?”宗武像是一怔。

过了不知多久,如同转了一世,我缓缓睁开眼睛。却见他持着剑,如座石像般钉在我身

前,毫无表情的脸微微在抽动,内心似乎在挣扎什么。握着剑柄的手强持着内心的挣扎,用

力过激,骨头几乎都要绷出来似。

而后,他突然回剑入鞘,削瘦的脸半沈在黑暗中,双唇抿紧成一条线。依然用不带感情

的语调说:“今晚我姑且饶你一命。但你先别高兴得太早,我随时会为我大哥报仇,取你的

性命祭我大哥在天之灵!”

浓冽的黑暗,没日没夜地罩下来。云眉压得更低更厚了,前方又将是一场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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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严奇率领王师亲征,从宗将藩之议,扬弃“左威卫”诱敌深入、守株以待的战略,而主

动出击。三十万大军连同原十数万的兵马,共分四路:左翼、右翼,前锋、后距,四军各由

贺堂、龙太、宗将藩及另一善战的将领领军挂帅,严奇则自为大军的最高统帅,深入敌后,

扑灭“丹纪”的主力。

这一战略果然奏效,“上清”大军士气如虹,各路战情频频传回捷报,不出多久,即下

“丹纪”。“丹纪”呈表求降,严奇率着大军凯旋回朝。

回朝后,杀猪宰羊,犒赏兵士,并下令流席三日,让所有的兵士喝得痛快。且论功行赏,

有功的将领或兵士,各依功绩升官或是加爵,赏赐田亩银两。

一连多日,王宫内外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这时候,内宫若是发生什么事,也会被那些竟夜欢腾的狂嚣所掩没。

小筑忙进忙出,满脸喜色地告诉我种种欢腾的景象。那一夜我被宗武所伤,她次日发觉,

对自己竟死睡竟夜而浑然不觉,惶恐无比的求饶。

我心里明白,况且事情与她无关,只不许她张扬。

经过多日的休养,我的臂伤已好了大半。心中惦念着宗将藩,烦恼着该如何才能让老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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