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的最初(6)

的景象。

“更达,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看着窗外问。

“我们这里叫绿石村——”更达搬了长板凳,挤到窗口来,小脸挨着窗说:“你别看它

现在这样,听奶奶说,从前这里不是这样的,到处一片绿油油,有好多美丽的花草,但自从

新王爷即位以后,就变了。”

“新王爷?”

“对啊!新王爷即位以后,不断增收税赋,且连年派兵征伐,村中一些年轻力壮的人都

被官府强押走了,我爹爹就是如此一去不回的——啊!”更达说着,突然警戒地看看窗外左

右,察无异状后才拍拍胸口放心的说:“我差点忘了,奶奶交代过我,不能乱说的,如果被

官府听见,会被抓去砍头的!”

我失笑,摸摸他的头。

“姊姊,你看!”更达指着东南方渺远的天空说:“往那里走去,就可以一直走到京城。

我从来没有离开过村子,不知道村子外是怎样的地方;但我想,一定很美很美。奶奶跟我说

过,京城是一个很美的地方,青山绿水环绕,食物也多得吃不完……”他眼光迷蒙,充满了

向往。

我随着他的向往,也怔怔望着那仿佛遥不可及的天堂。

昨晚那股怪异的风,扭曲了时空;我的存在,也因此衔错了时空。滚着银光的那圈深邃,

将我卷入时光的逆流,一场沉坠醒来,我掉入了不知名的古代。

世纪末,总有许多狂想会被预兆;日蚀、月蚀、洪水、海啸——天地间的变化悄悄出现

了差错,什么都可能存在,什么也都可能发生。

我耿耿于怀的那平空消失的记忆和日子,在此际的境遇下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整个宇宙,整个人生,就是一场混沌与荒谬,却又在无知中,运转着种种的可能。

而我,是切切坠入这不知名的古代。

我想起徐少康。他一定很担心;我,又再度失踪了。

失踪?我跳起来!我也曾那样平空失踪过一次,而那段日子和记忆事后都平空消失掉…

…有个印象隐隐在蠢动,湖水、楼阁……“姊姊……”更达怯怯地喊我一声。他被我猛然的

举动吓到。

我乍然一醒,怔怔地没说话。

天黑以后,更达的奶奶总算回来。看见我,她楞了很久,直睁着眼,满是忧惧惑恐。

“奶奶,你怎么……”更达在一旁不明所以地问。

“罢了!是劫就躲不过。”更达奶奶摸摸更达的头,重重叹了一口气。

“老奶奶,我知道我的出现很突然,但你为何会出此言?”我不明白她叹气的原因。

她看我一眼,又叹了一口气,沉重的风霜满布在脸上密麻的皱纹上。她叹气说:“昨晚

西天出现了妖星,怕是又有什么祸事要发生。而姑娘又出现得如此突然,恐怕……”她含住

话,忧心忡忡。“我听说邻村昨晚出现了妖人,出现的时候风云变色,闪着奇怪的磷光,好

不吓人!村人将妖人绑送官府,现在消息传开,听说边城守将已派官爷前来——姑娘伴着妖

星出现,我怕,怕……”

妖人?莫非……我心一动,抓住老奶奶急忙问道:“老奶奶,你可听说那妖人长什么模

样?”

“听说他一身奇怪的装束,敞襟散发,十分野蛮……”老奶奶说着,疑怯地朝我望一眼。

我明白她的顾虑,当下说:“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们。”

那“妖人”,也许是徐少康……他也受到波及,被卷入了历史的漩涡中,遗落在这不知

名的古代了吗?

“姑娘,你别误会,我不是担心受连累,而是……”老奶奶欲言又止,像有什么难言之

隐。我不愿深究,岔开话题说:“老奶奶,能不能请你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更达没有告诉你吗?我们这地方叫绿石村……”

“我知道,不过我想知道更详细些。”我走到窗边。“这儿,看起来很荒凉……”

“绿石村是上清西北边境上的一个小村庄,离边城定远城北郊约莫三十里。由此北去十

数里,有边军把关。朝南一直走,入城以后,由东门出城,再转向南行,便可通向随青源。

随青城是上清的国都,青翠美丽无比……”

“奶奶,是不是就是你常说的有青山绿水环绕的京城?”更达插口问。

“没错。”

随青源……我咀嚼着,心中猛然一跳,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我听过这个地方吗?

我又问了一些问题;从老奶奶口中,大致了解了一些情形。

“上清”领辖王畿、随青源、南山源三地,上王为名义上的共主,实则邦分崩离析,他

的两位王弟各自拥兵自重,划地为王。七年前兄弟阋墙,宗将王灭了贺将王,并吞了南山源,

成为实际的领袖。但不久,宗将王突然暴毙驾崩。

宗将王弃世,权倾一时的卫士将严奇将军被部将拥戴为王,但卫士将严奇谨守君臣之义,

仍奉尊将藩为“上王”,而由上王赐封为随青王,加封忠靖大将军,封邑随青源。

上王贪图逸乐,大权全握在大将军手中。严奇将军为宣扬国威,连年征战,东灭剽悍的

巴勒郎,西并异俗的夷族,南吞诸蛮;左近右邻诸如上汉、上周、上陈等国都派遣特使进贡

求和。

但如此好大喜功的结果,为应付庞大的粮草军需,除了赋税不断增加,各种名目苛刻的

租捐巧立,变本加厉剥削民脂民膏。此外,频繁的役事扰民,更破碎了许多家庭。

而上清北境原本就较国内其它地方来得贫瘠;长年征伐的结果,边境多扰,一片美好的

沃田成为焦土,农作连年欠收,沉重的税赋逼得良民为盗或者弃走他乡。

岁初,上王崩,忠靖大将军受部将拥戴继任为王;此时却有消息传出宗将王并未死,都

将中有人起叛,但乱事很快就被弭定。新王从卫兵将贺堂将军之请,迁都随青城,并不再务

边功,只求武备不乏;一意与民休息,以使百姓尽力农事。

然而尽管如此,“宗将王未死”之说传遍整个上清,各地谣传着各种不同的传说。

宗将……严奇……老奶奶提及这些名字时,我脑海中屡屡有一些破碎的印象闪过。像是

要抓住些什么,却又零零碎碎,一直无法拼凑成具体的印象。

那个破碎的印象我感觉好熟悉,有种非常强烈的怀念……“老奶奶,这附近可有什么湖

泊或楼阁?”我问。

“湖泊?”老奶奶想了想,摇头说:“没有。不过边城里亭台楼阁倒好几处。”

“麻烦你再仔细想想,那湖泊很大,大得看不到边际!那座楼阁则非常华丽,上层镶镌

着薄艳的琉璃……我记得,由楼台望出去,便是一湖碧绿的水波,山影青翠……”

啊——那影子是谁?金光灿耀?

我感觉到头像要炸开来,痛苦得无法再深思下去。

“姑娘……”

“姊姊……”

更达奶奶和更达耽心地瞧着我。

“我没事。”我很快就恢复。这个剧烈的头痛我已经很习惯,它是项警告,阻止我想起

“不该想”的事。然而此际,我都被卷入了时光的逆流,错入时空了,“它”怎么能再阻止

我?“它”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了?

我置身于此遥远、不知名的古代的存在本身,早已是种破坏天地时空平衡的变差;此时

我在意的,只是想赶紧“回去”,回去属于我应该存在的时代和世界,然后忘了这一切。

“姑娘,我想你指的,该不会是波碧湖吧?”老奶奶略带迟疑的说道。

“波碧湖?”我眼前霎时出现一片涟漪,浮光耀金,光灿得我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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