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荡巴比伦(23)

每次杨冷青来,总在夜幕降后;来了也只是和我默默相对,凝视无语。每次他来,太保总是虎视沉沉地盯着他,他稍一有动作,就齜牙咧嘴地对着他吼,猙狞的面目彷彿忠耿的守护神灵。

由于太保随侍在我身侧,对他又充满敌意,杨冷青总是无奈地笑了笑,无语地凝视着我。

两人虽然不多话,但眼睛会说话。经过眼神的交流,我和杨冷青的感情越来越熟稔。有时他突起顽心,趁着太保不注意,悄悄揽着我,等太保发现了,才得意地迳自听音乐或埋首在书中。

他的一举一动,皱眉微笑,都显得无心无意,却在我心湖泛起圈圈的漣漪。我知道我是陷进感情的泥淖里了,但我很小心地将它锁在心房的最底层。

这是属于美花的幸福,我有的只是受神所詛咒、遭命运谴责的感情。

「你的手怎么了?」杨冷青一进门即注意到我手背的爪痕,轻轻握住我的手问。

「没什么,跟太保玩,不小心被他抓伤了。」我缩回手,翻箱倒柜找药膏。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又抓住我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吮着我的伤口。

他这举动太突然了!我霎时脸红,心不停地狂跳,说不出的不自在。

「你别……你不嫌脏啊!」我想缩回手。

他握得紧,不肯稍稍放松。又轻轻吮着我的伤口一会儿,才为我在伤口涂上一层薄薄的药膏,抬头说:

「嫌脏就不敢舔了,这是最原始的消毒方法。我背上的伤就是没有消毒,才冤枉得多折腾两三天。」他指指自己背上被太保抓伤的地方,笑了笑,然后有些担心地说:「其实我倒担心你嫌我用口水消毒太脏了,觉得恶心,心里偷偷在骂我。」

「怎么会!你是好意的,我怎么会嫌它脏。」我轻轻将手抽回来。

杨冷青蹲在摇椅旁,握住太保的前爪,带点责备的语气对太保说:

「太保,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把日向抓伤了?我看你是玩野了,浑身的蛮族气息。」

太保抽回前爪,撇过头不甩杨冷青。

经过多日的相处,太保对杨冷青的排斥和敌意虽然仍甚,但已不再像初时那么深;虽然它仍瞧他不顺眼,不怀好意,但两个人相处得还算太平。

「是男人,度量就别那么狭小!」杨冷青又惹太保说:「我知道你喜欢日向,但她对我好,被我抢走了,所以你怀恨在心,特别讨厌我。男人要有服输的度量,这是风度,也是身为男子汉该有的气概。瞧你一身小家子气,枉费你身为堂堂男子汉!」

「你在胡说什么!」我听他胡言乱语,忍不住好笑。

「我不是在胡说,我是在告诉它身为男人该有的气度。」杨冷青一本正经,煞有其事。

「算了!你别再惹它,它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你就是太宠它了,它才会这么无法无天。」

「我宠它你嫉妒吗?」我觉得好笑,不加思索地脱口而出,话说出了才觉得失言,不禁讪讪地,赶紧又说:「你有美花宠着还不够吗?当心我跟美花打小报告。」

「你去说吧,我不在乎。我就是嫉妒太保,吃它飞醋。」杨冷青笑得极不在意,像认真又像开玩笑。

常常,杨冷青这种不在意的玩笑会让我紧锁在心房底层的感情起了骚动,想不顾一切地飞窜而出。那是危险的悸动,常常我总要压制得很辛苦,又必须装作不在意。

我心思起伏难定,杨冷青突然搭住我的肩膀,亲热的将脸靠向我。我震惊的看着他,他冲我一笑,恶声恶气地逗着太保说:

「太保,看到没?我跟日向亲亲热热,嫉妒死你!」

太保湛蓝的大眼睛居然好似充满了妒恨和不满般地瞪着杨冷青。

「你别再逗它了,当心它真的发火,攻击你。」我看着太保,说笑都不自在。

「你实在真是偏心,就只宠着太保,护着它。」杨冷青睨我一眼,又撩拨太保说:「你这傢伙真是好命,有日向宠着护着,才敢这么无法无天!」

说得跟真的一样!

杨冷青每次来总喜欢足弄太保,太保除了用敌视的眼光瞪着他外,总是很不屑地拂着尾巴,远远地躺在角落里。

「你又叫我日向了,听起来怪瞥扭的。」杨冷青时而会脱口喊我日向,总听得我怔愣愣的。

「我喜欢这个名字。感觉上,叫日向的你,才是真正的你。」

我心一动,脑中闪过骑着「风速」馳騁在这座迷离城市的画面。日向光,那个浪荡如无主的游魂:

「你又露出那种神情了。」杨冷青走近我说。

「什么神情?」我一楞,接触到他如这座城市迷离的眼神,慌忙走开说:「请你以后别再叫我『日向』了,听起来像在喊别人似的。」

「遵命,七月公主。」他恭恭敬敬地单膝跪在我身前,执着我的手低头亲吻,像个英勇专情的骑士,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装得煞似一回事,我忍不住笑起来说:

「请起来吧,冷青爵士。你的英伟勇敢,太保爵士早已传达给我。」

「哦,七月公主,我对你的感情好比明月,皎洁真诚;我愿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的热情让我深深感动,冷青爵士。可是现在没有明月,我无法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有如何的皎洁真诚。」

「那么,让我来为你消滅一直危害你的恶棍太保,你就会知道我对你的爱有多深。就算是牺牲生命,我也在所不惜,我要证明我对你的爱!」他起身走向太保,执起扫把当剑指着太保说:「拔剑吧!太保爵士,让我们公平地決斗,看谁可以得到七月公主的爱。」

「你够了吧!」我拉开他,忍不住笑说:「别再开玩笑了!可还没告诉我你来有什么事?」

他丟开扫把,跟着笑起来说:「你今天晚上有没有空?请你吃大餐。」

「请我吃大餐?为什么?」

「你别问,先说有没有空?」

「我是没什么事啦!不过……」

「那好,就这么说定。六点我来接你!」

「可是……」我仍然糊里糊涂的。杨冷青已走到门口回头说:

「记得哦!六点。我还有事要先走了,晚上见!」

「喂--」我追出去,只追上他潇洒的摆摆手。

到底有什么事,他要请我吃饭?我百思不解。

太保和波斯并坐在地上仰头看着我,我轻轻按按两人的鼻子,心头一股形容不出的快乐笑说: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兴奋地抱起太保转圈子,兜着波斯跳舞,直到世界在迥旋。

晚上六点,杨冷青准时地出现。我依然是一身的白襯衫、李维牛仔裤,长发披下来。

「送给你!」杨冷青冷不防递给我一大束艳丽的红玫瑰。

「送给我?」我怀疑不相信地问。

「没错。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接过玫瑰,掩藏不住內心的快乐,心情又兴奋又高兴地摇头。低下脸,几乎将脸埋在花束里。

「今天是七夕。」

七夕?我倏然抬头。

杨冷青表情柔和地对我微微一笑。我将花递还给他说:

「这束花你应该送给美花才对。她在餐厅等我们吧?今天是特别的日子,我不该打扰你们,刚好我临时有事不能去,麻烦你跟美花说一声。」

「真瞥脚的谎言!」他把玫瑰花重新塞在我手里,抓住我边走边说:「你认了吧!谁叫你是我的好朋友。这种日子,你有陪我的义务,不能让我一个人寂寞受冷落。」

「一个人?怎么回事?美花--」我来不及把话问完,他将我拉进车子,飞快把车开走。

「你开慢一点,这是下坡路!」车子像是要往下坠落似地!离心顛动,感觉相当恐怖。

车子一路坠下坡,我都紧闭着眼,直到感觉重新驶在地球表面时才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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