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姑儿+续:芙渠(18)

他一把把我搂进怀里,还在床上打了三个滚。妈的,这哪里是病人,我怎么被骗

得这么死啊?

好像这样还不够气我似的,他凑在我耳边轻轻说,「其实,不带妳去考试…真正

的原因是,我一定忍不住,但妳声音又那么大…连婆子都不给她们上夜听到了,

哪能给别的人听了去…」

…我会不会成为第一个这点年纪就气到中风的病例?脑部血液过度集中,只能化

为暴吼,「王、仙、心!」

「妳尽管喊,我爱听。」他好整以暇的欣赏我化身为暴龙的样子,「但妳连根头

发都是我的,别人别想听那一声半声,全是我的!」

「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都不知道谁是谁了!」我怒吼的扑上去。

不过我很快就后悔了。虽说因为业务日益熟练,所以这次没有过门不入的窘境。

但这位「夫纲不振」的王先生,一点都不介意被老婆压到底,非常奉承。这次「爱

的惩罚」,怎么好像惩罚的还是我呢…?

腹黑腹黑太腹黑,阴险阴险太阴险。

基于泄恨的心态,我硬要帮他取号(古人有名、字、号三个称呼。名是长辈取的,

字通常是老师,号通常是自己取的。),坚持要叫墨鱼君。

他斜眼看我。我早跟他解释过腹黑的意思,想来他也懂为何叫「墨鱼君」。

「娘子赐号,却之不恭啊。」他长叹,算是承认了。

想到他跟人诗文应答,署名就得写「墨鱼君」,我就笑到打滚。

但等他参加诗会回来,把诗文誊回来给我看,我迫不亟待的看他的署名…卑鄙卑

鄙太卑鄙!

他署名,「墨余君」。一整个气质高雅,飘然物外了!

我追着他乱捶,他像是没感觉一样,非常恰到好处的扮演飘然的墨余君,笑得那

一整个叫做光辉灿烂。

我感到不寒而栗。我这辈子,被这墨鱼君吃得如此之死,还有翻身的机会么…?

绝望啊绝望,我对这样的人生感到彻头彻尾的绝望…

仙心成了州城里的红人,还是大红大紫的那种。

这点我一直浑浑噩噩,都怪小说和电视的误导。你想嘛,古装小说里头男主角只

要是文身的,不是状元就是探花,就跟满地都是总裁,让台湾成为总裁密度最高

的地方…我对一个举人榜首怎么会有感觉?

但仙心是秀才榜首、举子榜首,可说是连中二元。秀才满地跑,不希罕,举子矜

贵点,也不少。但连夺二元,未及弱冠(二十岁)的才子,可是希罕宝贝,若不

是他的腿,再来个三元及第…没准儿地方就给他建生祠了。

仙心跟我说,大明朝开国至今,三元及第不到五人。连中二元的也不多,毕竟科

举考试除了实力也看运气。现任的安康帝在位十五年了,但还没半个三元及第

的。一直引为文治上的憾事。

上有好焉,下亦从之。所以管科举的官对于重点学生非常大力培养,仙心的信才

能得其怜悯网开一面。这就是大老板喜欢什么,底下的人也喜欢什么。

结果仙心争气的考了个榜首,让那个学官大大长脸,听说还被皇帝嘉奖。这下水

涨船高,仙心成了众文人才子追捧的对象。再说他虽面目平凡,但气质上佳(腹

黑又没人看得到),飘然有谪仙气(我同情这些被圣母笑呼咙的可怜蛋),这个大

明朝的文人又崇拜病态美,仙心一下子就成了许多人仰慕的梦中人。

虽说我不太会分诗词好坏…坦白说,我还不太会看行草。但仙心的字很漂亮,我

这门外汉都觉得秀媚于外,实则刚强,真真文如其人。但他的诗词就我这外行人

来看,就觉得含蓄简丽而已,绝对比不上「北斗七星高,歌舒夜带刀」,但别人

吹捧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我就有点胡涂。

「那是因为,和我同期的连中二元者,只有七八个,我是当中年纪最轻的。物以

稀为贵…」仙心漫应着,递给我一迭信纸,「这写得是什么?是哪国文字?蒙古

文?我真是看到头疼…别说你要我别回信,我想回也不知道怎么回…」

我接过一看,居然是我费尽苦心写的家书。

「刚我收拾笔砚才翻出来。」仙心很不满,「蚯蚓爬也比妳的字有精气神。念念,

我得确定妳真知道写什么,不是胡涂一张就当家书了。」

我羞怒交加,「写得好看就可以歧视人?你歧视字难看的!我还会写呢,多少女

人是文盲你说…」

「我管那些女人?关我啥事?」他喝道,「念念!」

心不甘情不愿的念了,发现时过境迁,有几个字…我还真不认得我是写了什么。

仙心长长的叹息一声,充满非常讨打的讯息。「妳这字,还是得我来教了。最少

写个家书让我看得明白不是?」

「…我以后叫账房先生写。」我也气了。

「妳敢!」他大喝,「写给我的信,能给别人写去!?」

「不然我让白娟…」

「不成!就跟妳讲不能给人写去,白娟不是别人?」他骂了,「妳给我过来,磨

磨蹭蹭什么?拿好笔…唉,这叫拿好笔?我一抽妳就是满手墨…抖什么抖?这是

横吗?蚯蚓扭都直些!算了,妳来我膝上…还跑?过来!我把着妳的手写!不给

妳画描红是不成了…」

我被这个趾高气昂的书法先生非常羞辱,学习得非常心不甘情不愿。「你当先生

太凶,」我小声咕哝,「这样学习起来怎么会有进度…」

他的手一颤,在纸上落了一滴墨。「…我想把妳赶紧教会。」又把着我的手稳稳

的写了三横,才慢慢的说,「我算是大好了,该考的该做的,也做完了。这些年,

一直是哥哥们在撑,二哥更是远驻浙江,难得回来。我想跟大哥学些时间,就去

二哥那儿替手,让他回来帮帮大哥。

「大哥都不讲,但他已经忙得分身乏术…咱们粮食生意,摊子太大,获利却薄。

再不让二哥回来帮大哥,大哥要累病了,但浙江那儿也得有人主持。我若去了,

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次,妳没学会写字,我接了信就悬着,怕妳写了什么我没看

懂…」

啪的一滴泪,落在纸上。我觉得我真是泪腺太发达,一定是饭吃太多不长肉,发

展到其他地方去了。

不过我没再跟他作对,乖乖的学写字。他若去应酬,我就在书房苦苦练习。当然

书法这种事情跟罗马一样,不是一天造就的。但有练有差,总算可以看得明白了。

只是虚耗纸张,一大张不知道写不写得到两百字,我正在努力缩小体积,但要到

小楷的地步,我想还有很遥远的距离。

但我这么努力,仙心反而不干了。他坚持只要看得懂就好,又没要我当什么书法

家,「反正妳也不是那块料。」他很直接坦白而讨打的说,「现在妳面对着书桌时

比面着我的时候多,看到我眼睛都不发光了!」

「成天在外应酬的人说什么话呢。」我咕哝,「把我撇在家里,我没吭声,恶人

先告状…」

事后我很后悔。我早该知道这只墨鱼君会把我的话再三琢磨,就不该跟他说这。

后来让我大大扬名,毁誉不一。

咱们这位新科榜首发话了,要邀他去,就得邀他的夫人。

时已入冬。虽还没飘雪但也冷得紧。我这亚热带居民放在家里的暖日子不过,出

去吹什么风,跟那些文人雅士有什么好见的?!

更何况,继怒撕庚帖事件后,我的名声已经大大贴上「妒妇」这个圈着霓虹灯的

大广告牌,再加上骑马游街猴在新科榜首的怀里不下来的张狂…再加上这个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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