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师令(17)

他心头不住着慌,总觉得刚刚睡梦间好似看见唐药在哭……

三更半夜跑去探闺女房间,说什么都不合宜,但他还是忍不住跑到唐药的房门外,压低声音轻喊,“妹子?你睡了吗?”

倾耳听了半天,一点声响都没有。这种寂静让他分外不安,试着推门,居然一推就开了。

被褥铺得整整齐齐的,他强自按捺狂跳的心,四处梭巡,赫然发现唐药向来不离身的琵琶不见了。

“妹子!”他大喊一声,冲至大门外,街上空空荡荡的,只有秋风卷起几片枯叶,天气越发凉了。

他几乎不能思考,赤着脚呆站着,却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去。

她走了……她居然一声不吭的走了?!“你说过不再骗我的!”他伤心的大叫。

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他一下。

云涛满怀希望的转过身,看见的却是师父,“师父?”

罗霜锋满脸同情的看着他,“药儿往四川的方向走了。”

四川?她想回唐门?“唐门的人恨不得杀了她!他们找到了唐掌门的妾室,那妾室生了唐掌门的儿子,她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吗?!”

罗霜锋严肃的望着他,“孩子,别冲动,她的脚程不快,又走没多久,你一定追得上的。先进来吧,你鞋也没穿,盘缠也没带,想去哪儿?”

云涛焦急的望了望大街那头,终究还是不敢违逆师父,跟在他身后进门。

随着师父回到自己房里,他胡乱的套上外袍、鞋袜,又东摸西摸的打点包袱。

“云儿呀,你知道药儿为什么自愿回唐门?”罗霜锋语气沉重。

“她不想拖累我们。”云涛停了下,又继续打绑腿,“但是,一定有办法的!除了回唐门送死,一定有其他办法的!为什么她不先跟我商量——”

“没有办法。”罗霜锋摇了摇头,“我们罗门剑要跟唐门相抗衡,无异螳臂挡车。药儿这孩子心思细密,应变也快,与其留在这里拖累我们,她宁可自己去面对。”

拖累师父和师兄弟……他的手簌簌发抖。“……师父,原谅徒儿不孝……我若去追妹子,恐怕唐门会……会……”

“可不是。若我功力还在,大概还能挡一挡,可若要靠你们这群不成材的弟子,我看还不如引颈就戮。”罗霜锋突然一拍桌子,瞪着他,“所以,龙云涛,我将你逐出师门了!”

云涛错愕的张大嘴,猛地跪了下来,“师父!”

“但是,你是我罗霜锋的孩子,你该叫我一声爹。”罗霜锋抚抚他的头,“孩子,你向来死心眼,既然认定了药儿,到死都不会改了。你就带着药儿藏匿几年,这事儿总会淡的。既然将你逐出师门,料定那唐门也拿我没办法。”

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云涛扑在师父膝前哭了起来。

“师父……爹……”他哭得唏哩哗啦,“您的恩情,我……”

“父子俩说什么恩情。”罗霜锋眨了眨眼睛,不让云涛发现自己眼底的泪光,“赶紧追了去吧,迟了,就后悔莫及了。”

云涛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冲了出去。

罗霜锋看着他的背影,喃喃的说,“这天……总是会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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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师令》

第七章

临波镇是云涛从小住到大的地方,每条路都熟得很,要想追上唐药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怕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不知会出什么花招,若是她出了临波镇,他这天生的路痴,说什么也追不上她的。

转了半天,云涛发现自己又迷了路径,突然沮丧起来。难道他再也见不到她了……望着蒙蒙亮的天色,他剑眉一拧。既然如此,他就到唐门等她!死也要死在一块儿。

他坚毅的拨开草丛往西走,眼前赫然出现一条小溪,遍寻不着的唐药正脱了鞋袜在泡脚。

视线相接,两人眼底净是不信、惊喜、犹疑、伤感……唐药跳了起来,云涛却快一步把她的鞋袜抱了起来。

“快还给我!”她咬着唇,眼底滚着泪,“快把鞋袜还给我!”

“不还!”云涛用力搂住,“你说过不再骗我的!但是你又……你怎么可以一声不响的跑掉!你想跑去哪儿?回唐门送死?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去!”

“你真烦欸!”唐药站在水里骂着,“我本来就是唐门掌门,玩得够久了,也该回去了,哪能一辈子陪你玩扮家家酒?我……我才没把你放心底呢!”

“有种就不要哭着说!谁会相信啊?”云涛吼了回去,见她不断落泪,心里也一阵阵绞痛,“药儿……你去哪儿,我也跟你去哪儿;你要回唐门,我也跟你去,最多死在一块儿——”

“既然你们想死在一块儿,我就成全你们好了。”唐剑冷森森的声音赫然传来,身边还跟着一群黑衣人。“原本唐药自愿回唐门是再好也不过了,你这小子来搅什么局?”冰冷的眼神往云涛身上溜了溜,“罗门剑打算跟我唐门为敌吗?识相的,就赶紧离开!”

云涛一阵火气上涌,将唐药护在身后,“师父已经将我逐出师门了,我现下可不是罗门剑的弟子。药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本来就该跟我走,你是她什么人?她爹?她兄长?凭什么要药儿跟你走?”

“你太多嘴了!”唐剑迅捷如电的欺上前,手中的碧蛊爪散发出碧森森的寒光。

云涛抽剑一挡,唐药则趁隙塞了颗药丸在他嘴里。

这药……还真苦。但是,碧蛊爪挥动时,他已不再觉得头晕目眩,真气流失。

不过,在唐剑爪下走招,还是极险。唐剑潜心武学已久,加上他生性聪颖,天下武学几乎都了然于胸,这一路追踪唐药,临战经验渐多,不复初次交手时的生涩。

唐药仗着轻功与其他人周旋,走没几步,裸足已是伤痕累累。云涛闪到她身边,将她背了起来。

“你管我做什么?”她焦急的惊呼。

“你的脚流血了,我怎能不管?”云涛险险闪过一爪,胸前的衣服却还是被划破了道口子。

“唐药!交出药师令,我饶你不死!”唐剑欲冲上前,却又有所忌惮。

“交出药师令,我还有命在吗?”她冷笑,倾身在云涛耳边指点,“佯攻他眼睛……下盘!左剑……右掌!踏三步横扫他背后!”

唐剑教云涛攻得措手不及,唐药的暗器又在一旁等着,几次险些撞到她的毒针上,气得他咬牙切齿。

当初他费尽心力培育唐药,她几乎将所有门派的拳谱剑法全背了起来,可他不知道的是,唐药居然曾苦思如何破解各门派的招数当娱乐。

“当初我该让谢猛那帮人宰了你!”他阴狠的说。一挥手,黑衣人摆出阵式,纷纷亮出淬毒的兵器,光是挥舞便令人有些晕眩。

正危急时,嗤嗤几声轻响,一支支威力惊人的弩箭破空而来。唐剑闪了开来,几个黑衣人走避不及,被绑了火药的弩箭射中,轰然几声大响,被炸得面目全非。

云涛背着唐药趁乱逃走,见不远处灯火闪烁,不禁精神大振,往那方向直冲,只见已熄灭的羊角灯挂在树枝摇曳,树下系着匹骏马。

解开缰绳,他抱着唐药上马,策马狂奔。

“是谁救了——”唐药想到百发百中的弩箭和箭上的古怪,恍然大悟,“是四哥?”

“老四箭术烂爆了,一定是大师兄。不过倒是老四的机关,老五打造的弓箭……”他咬紧牙,不让自己掉眼泪,“不晓得老三打哪儿偷来的马儿,这些家伙……”

奔了好几十里,唐药缩在云涛怀里,刚刚因紧张而直冒冷汗,让夜风一吹,更添一股凉意。她嘴唇发青,紧紧抓着云涛,深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震到马下。

远远的瞧见一座桥,云涛望望身后,下了马,轻拍筋疲力尽的马儿,将它赶离,抱着唐药过了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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