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院月+番外(40)

「伤心是有点,但瞧不起是一点都没有。」芷荇故做忧愁状,「我醋呢,酸死了。慕容皇家果然没个好东西,替他做牛做马不说,还把我亲亲夫君的心抢了大半去。就别落到我手上,非得让他一辈子不举…反正他有儿子了,不举还落个六根清净,后宫安宁。」「…妳也就把话说得狠罢了。」三郎笑了起来,在她颈窝蹭了蹭,「我总觉得…不踏实。为何那一位惨成这样…」他的声音越发的轻,「凭什么我能有这么好的运气…」牛角尖啊牛角尖,为什么她夫君就爱钻牛角尖?

「这个嘛,也不过是我往你走一步,你也愿意往我走一步。走着走着,就走到对方心底去了。」她咧嘴一笑,安抚的摩挲他的背,「慕容皇家祖上不积德咩,带累子孙,把个草莽的荒唐浪子和规矩方正得几乎成怪癖的姑娘绑在一块儿。皇帝往前走一步,皇后要倒退七八步。走上一辈子,也只能越行越远。

「那一位好色也不好色得彻底点,三宫六院一碗水端平,你看皇后还拿不拿架子?都是惯出来的毛病儿。实话说吧,我也搞不懂男人为什么要端个烂风流架子,女人要揣着破贤慧名声。我本来也纳闷,咱们连大点声拌嘴都少,会不会太客气了?…」「妳这么讲理,凡事为我…」芷荇闷笑,「哪是啊,只是啥事都是比较出来的。一辈子遇到的都是无事生非、无理取闹的人。相较之下,就觉得彼此都太斯文讲理了,万般的好。可见呢,人性本恶,打小儿就要摔打吃苦一番,大了才知道要惜福。」黑暗中,三郎习惯性的拿着芷荇的手摩挲。他该有的琐碎都有了,芷荇的针眼比较少了…但多添了几处为他做汤的痂痕。

吃苦也为我,挨磨也为我。

一起头,那样行尸走肉似的人,明明常常被吓着,还是一步步的往他靠近。只因结发为夫妻,所以她不移。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面前就是口拙嘴笨。甜言蜜语,太轻浮。信誓旦旦,反而觉得不诚心。

「我穷得只有妳了。妳不喜欢什么,我都改。」三郎的声音有点发颤。

芷荇只觉得满怀怜意,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她觉得自己吃的苦已经很多,跟三郎比起来,根本活得太甜。

她吸了吸鼻子,「你能活到九十九,我就什么都满足了。」

深院月之四十六

腊月起到过完元宵,外面暗潮汹涌、乱石崩云,三郎却一派平静,虽然每日回家时都沁骨的疲惫,很有些鬼气森森的模样。但不管再怎么忙,掌灯前一定回来,再累也给芷荇一个笑脸,哪怕脸都冻僵了。

芷荇只能暗叹,在心里咀咒皇帝早早马上风,别再挫磨她可怜的夫君了。把着脉,心里总是很忧愁的。少年时没好生调养,又被关出点毛病,现在又劳心过什…是药三分毒,食膳又太慢。每天斟酌他的饮食就伤透脑筋了。

三郎倒是心满意足。只要芷荇的心都搁在他身上,给他毒药他也笑着喝下去。他所能求的就是如此而已,这般竭尽心力也就是为了能长长久久的给荇儿安稳的日子。

「其实布置得差不多了,」他安慰芷荇,「春暖花开时就能敲山震虎。」「皇帝也太狠了。」芷荇抱怨,「他倒是拥着心爱的人快活,却让你连年都不能好生过。」三郎苦笑了一下,「皇上没有见子系…说什么也不见。」芷荇睁圆了眼睛,「…老天,慕容家也会出情种?突变啊!」「情种?」三郎不解了。他一直没搞懂皇上的别扭。

「只有对钟情得比自己还重要的人,才会为他考虑到方方面面,一丝一毫都舍不得委屈心爱的人。」芷荇终于对政德帝有了一丁点的好感,「这不容易,非常不容易,连我都办不到。我宁可拖着你一起死了,也不肯让你跟别人过好日子。」三郎恍然。难怪皇帝说「三郎你早就死了」,难怪皇帝总是唠叨着要赶紧给子系娶媳妇儿。

「…我也办不到。」三郎专注的瞅着她,「妳敢把我推给别人,我就跟妳同归于尽。」话说得这么狠,语气却是那么缠绵。

芷荇心甜,又有点郁闷。为什么他们的情话总是死啊同归于尽啊…大过年的,这样好吗?

谁知道这种狠话让三郎特别动情呢?害她也被撩拨得天雷勾动地火,恨不得干脆一起死算了,差点双双闪了腰。相互帮揉腰的时候,两个都笑个不停。

没办法,他们档次就是比皇帝低得多,没办法那么牺牲的大爱。绝对是嫁娶的日子有问题,他们才会一直停留在比较俗气的冥婚阶段。

「我们什么时候会有孩子?」三郎轻抚着她光滑柔嫩的后背。

「爷,您别再折腾着去坐牢,咱们三年后就能有孩子。」芷荇叹气。

三郎轻笑,咬了咬她的耳垂,「放心,只有别人坐牢的份…谁想让我坐牢,我让他把牢底坐穿。」结果春暖花开时,芷荇终于见识了一把冷阎罗冯三郎的手段。

政德帝命冯知事郎代天巡狩,是为钦差御史,明面上是往江南考察盐政,没想到半路上快马加鞭直奔洛阳。

出这趟差,三郎泰然自若的要芷荇同行,她愕然,「…这不合规矩吧?」「皇上就是规矩,」他垂下眼帘,没提皇上嘀嘀咕咕又嫉又恨骂了他小半个时辰,「妳說过的,死也要带妳去死。我不要再跟妳分开。」芷荇觉得自己很没原则,三郎这样讲,她立刻丢兵弃甲…让规矩法度通通去死吧!

这一路其实非常危险又劳苦,皇帝拨了六个暗卫和三百宫卫随行,刺客多如牛毛,防不胜防。盐政是个大肥缺,当中的水又深又浑。各路兵马杂沓,都分不清是盐官还是盐商派来的。

一路上三郎牢牢的护着她,暗卫也争气,但直到与宫卫分行,疾行往洛阳才算摆脱了时时刻刻闹刺客的倒楣日子。

她是很讶异三郎的武艺骑射比她想像得还高,也很羡慕人人都能飞身上马。哪像她,还得老老实实的认蹬,只得勉强不掉队而已。

却不知道三郎错愕,暗卫们掉了一地眼珠子。

大燕皇室贵族女子,会骑马的不算很少,但多半是显摆,上马的架式比上马车还大,没有蹬马石和奴婢扶持,能上得利索的还没几个。结果这个斯文娇柔的冯夫人,扶都没让人扶一下,只换了件胡服骑装,一点足就认蹬上马。几日飞驰还一派轻松,行若无事,倒让原本想跟她共骑的三郎失落了一把。

「…妳几时学会骑马?」三郎对傅氏传人的认识又更添了好几层的敬意和诧异。

「七八岁的时候。」芷荇叹气,有些失落,「可惜了,我娘身体不好,祖传的骑术就这么失传了…我是跟请来的师傅学的。那时…我爹有个宠得差点为她休了我娘的美妾。我娘觉得未雨绸缪的好,总不能情非得已要逃命时,有马都不会骑…所以我学了两三年。只是骑得不太好…」三郎瞥了还有两个落在后面勉力跟上的暗卫…决定把芷荇所谓的「骑得不太好」烂在肚子里,省得太打击人。

原本他把共骑会拖慢的时间都计算在内,没想到芷荇太争气,硬是早到了三天。

迅雷不及掩耳的,带着当地驻军拿下了皇贵妃的几个堂弟和三哥,抄了皇贵妃四叔的家,几乎半个洛阳的官员都被牵连了,原本宛如土皇帝作威作福的外戚,立刻土崩瓦解,太后刀下留人的懿旨还在路上,三郎已经监斩了四十三个罪证确凿的地方官员与皇贵妃的外戚。

唯恐芷荇害怕,又忧虑不法之徒劫法场或刺杀,所以三郎前头监斩,将芷荇留在后帐,用竹幕遮住。

但她还是悄悄的掀帘看着。

场面血腥恐怖,哀鸿遍野,咀咒和求饶喧嚣甚上。许多陪着监斩的官儿有的晕有的吐,连她都要强忍住翻腾的胃。

只有三郎神情淡漠。既不欢喜,也不发怒。可以说完全的无动无衷,平静的把该办的事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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