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大宅门之五)(12)

过了一会儿,连这点声音也停止了,玄昱忽然懒洋洋地开口道:“眨眼间,已是十年了。”

原平之收拾着笔墨纸砚,怏怏不乐地道:“什么十年了?”

他刚才在为皇帝大人画肖像,确切地说,是画皇帝大人激情之后的春宫图,原平之在心底第一千零一次地吐槽:自恋狂。

玄昱挑起眼角,眼神戏谑而愉悦地盯着原平之,道:“我登基十年了啊,你偷偷地为我画肖像也是十年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原平之就恨不得时光倒流,让自己穿越回十年前,再也不手贱地去为某个自恋狂的皇帝画画。

十年前,刚刚十岁的原平之被誉为丹青天才,小小年纪已经颇得绘画之真谛,尤其擅长人物肖像画,宫廷画师都对其赞不绝口,称赞其前途不可限量,将来很可能会成为青史留名的一代书画大家。

小孩子总是不懂得低调,小小的原平之被夸奖了,就有点飘飘然的骄傲,心里筹划着要好好绘制一幅杰作,好好地震惊一下世人,尤其是大家平素都爱夸奖他的三位兄长,这让他有点小嫉妒,他也想好好表现一番。

小小的原四公子把自己身边的人都仔细观察了一遍,觉得刚刚登基、穿上玄黑龙袍的皇帝表哥最神气,就决定以他为画中主角——这一决定让他一失足成千古恨,日后证明了他的选择错得有多离谱!

原平之用整整一个月的闲暇时间,偷偷绘制了一幅“新帝登基图”,画卷上年仅十四岁的少年皇帝身形虽仍纤瘦,却已经挺拔如竹,紧抿的嘴唇与凌厉的眼神展露了他初登基时的紧张与庄严,而微扬的嘴角与向上抬起的手臂又昭显了他的骄傲与自得。

少年皇帝初次君临天下,少年画家初次认真作画,两者都有着稚嫩与生涩,却也同样都已经显得自信满满,才华横溢。

原平之忍不住拿出自己的画作来炫耀,结果是被皇帝一眼看中,立即收入皇家私库,并且立即爽快地决定小表弟从此作为自己的御用私人画家——专门为皇帝本人作画,不许再画别人。

玄昱骄傲到认为这天底下没有人可以和自己相比,就算是原平之想画一些神仙图也不行。

从此原本应该可以名闻天下的天才画家从人间销声匿迹,只剩下一个偶尔偷偷溜到皇宫里为皇帝绘制肖像的私人画家,而他所有的画作都被皇帝大人藏起来了,大概几百年后才会被公诸于世吧。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皇帝大人让原平之绘制的画像都很“特别”,比如像现在这样的春宫图,淫靡香艳,就算皇帝大人给别人看,别人大概也会害拍被闪瞎了眼!

原平之叹了口气,说:“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在这个时候宣我入宫作画?我可不想变成一个皇帝春宫画的专家。”

玄昱呵呵一笑,说:“你不觉得朕这个时候是最迷人的吗?”

原平之俊脸冰寒,说:“一点都不。”

“口是心非啊,口是心非。”玄昱啧啧地摇头,道:“如果心里没有对朕浓浓的爱,又怎么能画出这么栩栩如生的画呢?”

原平之郁闷到很想吐血,说:“那是因为我技术好。”

玄昱翻身下榻,随手取了件龙袍披在赤裸的身体上,就那样大方地走到原平之身边,低头看了看他最新绘制的图画,又啧啧两声,说:“你说朕是不是有史以来最有魅力的皇帝?”

“我只知道皇上是有史以来自我感觉最良好的皇帝。”原平之继续面无表情地说。

玄昱哈哈大笑,趁着原平之不备,迅速揽他入怀,在他嘴唇上偷亲了一下,说:“小四还是这么不乖啊。”

原平之气得跳起脚来,用手使劲擦着自己的嘴唇,大喊:“混蛋!你的嘴唇刚被女人啃过吧?恶心死人了!”

玄昱歪倒在画案后的椅子上,跷起腿,说:“什么时候小四让朕好好亲亲?外人都说你是朕的私娈,可实际上朕一点好处都没得到,白担了个好色昏君的罪名,朕也是很委屈的。”

原平之捏了捏拳头,认真考虑自己如果是弒君会有什么后果。

玄昱若有深意地看着原平之,道:“听说你最近很忙碌?”

说起这个话题,原平之总算有了点精神,但随即不太好意思,低声说:“不知道该忙什么,瞎忙。”

玄昱笑出声来,他特别偏宠这个表弟,最喜欢的就是和他相处时的这份单纯无压力。

原平之的性格里有天才艺术家的那份痴与纯,他看待世界的眼睛总是比别人更纯净。

他欣赏的是美,留恋的是美,行为是美,所思所想也是美,与他相处的人被感染了,也会觉得心情很美。

这样的一个人,玄昱还真不忍心让他被各种世俗杂务所困扰,所以尽可能提供了优越的生活给他,就为了保持这份纯净与唯美。

“听说有个美少年最近和你走得很近?”

“什么美少年?”原平之不解,努力想了想,才不确定地问:“您是说冯敏瑜?他不算少年了吧?比我还大两岁呢,虽然挺美,那也应该叫美青年了。”

玄昱问:“重点是,他到底是你什么人?”

“天底下还有皇上不知道的人吗?”原平之翻了翻白眼,说:“您早就调查清楚了人家的祖宗八辈吧,还用问我?”

玄昱拿起一支羊毫笔扔到原平之身上,说:“再不好好回话,就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回皇上,冯敏瑜乃臣弟三年前就认识的旧友了,这次他上京赶考又落第,迫于生计答应成为臣弟的僚属,担任镇国将军府的教授,辅佐臣弟日常生活,为他请封的折子我早就已经呈上了啊。”

按照景国的爵位制,被封爵的臣子都可拥有各自的属官,比如亲王府就有左右长史各一人(正五品)、典簿一人(正九品)、伴读四人(从九品)、教授无定员(从九品),以及其他一些小官吏。

一些科举落榜的读书人,可以自荐进入这些有爵位的府邸,如果被主人赏识,破格提拔为正式的属官,那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正式踏入了官场。

原平之的爵位是镇国将军,虽然他没有单独开府,但是他也能拥有自己的属官,就是教授一名(从九品)。

“原本我为你推荐了那么多人不要,怎么就偏偏选中了他?”玄昱有些不解,难道真如外面的传言,那个冯敏瑜美若天仙?

原平之在玄昱旁边坐下,叹了口气,说:“敏瑜很有才华啊,可惜他运气不好,两次参加科举都落第。他父母早逝,家庭落魄,就算返回老家也是生活窘迫,我就劝他不如留在京城,慢慢求个前程。”

想了想,原平之冒着得罪皇帝的危险,继续说道:“其实科举选拔人才也有很大的弊端,有时候真正的人才也会落第,得不到提盖王缶贝拔。为了科举,大家都去读四书五经,读死书、死读书的书呆子多了,白首为功名,其实他们是否真的适合治理国家和百姓,谁知道呢?而且科举只考那么几门经书,局限性太大,真才实学的进士究竟有几个?”

玄昱聆听着,手指轻轻敲着画案,说:“继续说。”

他的心里却飞快转过各种念头:原平之以前哪里关心过这些事情,看来那位冯敏瑜对他影响还真的颇大。

原平之见玄昱听了进去,不由继续大胆说了下去:“比如说六部官员吧。他们管理一国财政,可是有的户部官员可能连一些稍微复杂些的数理问题都不懂,这行吗?再比如刑部,问案审判,他们懂得的专业知识有多少?大多数还不是被手下的奸吏给哄瞒了,欺压苦主,压榨血汗钱,还造成冤假错案?还有工部,治理水患的大臣恨不得一年换一个,每年都拨巨额专款,可是效果如何呢?除了年年砍几颗贪污公款蛀虫的脑袋,还有什么用?他们读了两本『水经注』,就以为自己了解江河湖海了?真以为『半部论语治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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