晰龙(九龙壁之六)(25)

他愣了一下,瞧见她脸上虽然是笑着的,但泪水仍残留在她脸上,一滴泪就沾湿在她眼角的痣上。

原来这真是一颗哭痣,以前鲜少流泪,是因为要将泪水全集聚在此时,一起哭个够吗?

悲伤的眼泪,悲伤的巴美。

他伸手拭去了她的泪痕。

“树人,你肚子饿不饿,我煮海鲜面给你吃,好不好?”她像没事人般的笑着问。

“好。”他注视着她带笑的脸,胸口一紧,心中满溢着对她的心疼。

“我们也喝点酒吧,你去开瓶红酒。”她继续笑着说。

“嗯。”他哽咽的点头。

“冰箱有虾子,是欧巴桑今天才买的新鲜货,我多放点进面里好不好?”她一面洗蔬菜一面询问他的意见。

“好。”他应声,双眸没有须臾离开过她。

巴美煮好了海鲜面,两人一同端到阳台享用,他开了一瓶红酒,两人吃着面,喝着红酒。

这搭配有点不伦不类,但是他们无所谓。

“我想这次我们应该不会喝到假酒了。”巴美眨着眼睛说。

他笑了,“你都知道了对吧?”

“你是说偷亲我的事,还是假酒的事?”她俏皮的问。

他配合着她轻松的语气,两人仿佛想将刚刚所有的不愉快都忘掉。“假酒是你自己说的,可不是我。”

“我们都喝醉了嘛,我若不这么说,你下得了台吗?”她不满的嘟哝道。

“是啊,谢谢你了。”

“小意思,我也享受到了嘛!”她笑得眉眼弯弯。

“呵呵,我还以为是自己的独享,原来是‘分享’啊!”他流连地抚了抚她性感的嘴唇。

“当然,这种事本来就要分享,不然你那晚为什么那么陶醉?”

“也是,我就觉得怪,吻那么多次,就那晚的感觉最欲罢不能,还将你的嘴唇都吻肿了。”

“什么,那么多次?那到底是几次?”其他几次她怎么都不知道?

他耸了肩。“我们一天到晚混在一起喝酒,谁记得你醉过几次。”

她脸绿了。“季树人,你太过份了!竟然吃我豆腐这么多回,你到底有没有羞耻心啊?!”

“没有。”他直截了当的回答,开始埋头吃面。

“可恶的家伙!”她狠瞪他一眼。

“你废话少说,不吃面就喝酒,反正喝醉了,我会照顾你。”他笑得好贼。

她啐道:“你这采花大盗!”

“谢谢赞美。”

“无耻!”

“谢谢赞赏。”

“下流!”

“谢谢指教。”

“卑鄙!”

“谢谢成全——”他拉过她,用力吻住了她的唇,四唇交接,周围的空气跟着燃烧,一双手推开了挡在他们面前的桌椅,另一双手急切的为两人脱衣。

他们吻得离分离舍,一路拥吻进房间,等上了床,两人已一丝不挂。他们在这一刻忘了压力,更忘了明天!

他们要的只是当下,此刻,现在。

两具交缠的身躯,尽情的献给对方,只要此刻能给的,能奉献的,他们毫不保留的都给对方。

尽管眼泪在流,心在抽痛,他们还拥有彼此……在这一刻……

天微亮,季树人独自坐在床侧,身旁的位子已空,连余温都消失得差不多了。

四周沉寂得恐怖,他眉心浮出了一块殷红,炽热得烫人,他手中握着手机,静静的等待。

一个钟头后,电话响了。

“喂……”

“是我。”

“嗯。”

“我离开了。”

“我知道……”

“如果我能沉得住气,不管在任何时候情况下都不要承认我爱你,那就好了……”

“可是……我却很感激你说了,至少让我没有遗憾……”

“……我作了困难的决定,你也是,爱情不是一加一等于二,有太多的变数等着我们,此时此刻的相守,只会将我们的爱情带往深渊火海,焚烧到我们都毁坏窒息为止,现在的分离,才是正确的选择。我爱你,不会变,就算不能在一起,我的心依然跟随你,直到天涯海角——”

季树人微笑的挂上电话,站起来,穿上衬衫,打上领带,套上西装外套,走出房间,吃着巴美离开前留下的早餐,他一口一口的吃着,吃完擦嘴,打开大门,上班。

坐上计程车前,他仰头看着天空,期待会有一架飞机飞过。没有。他还是微笑,低下身坐进车子里去,车子疾驶上路。

巴美,你等我,我会变强壮,当我有能力时,我会去找你,让我们的爱情重新画成一个圆——

☆☆☆

数年后

台湾机场上出现了一个男人,西装笔挺,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他的气质干练,眼神精明,举手投足间充满成功男性的气势。

“对不起、对不起,借过!”突然一个老人撞了他一下,把他挂在口袋上的墨镜碰落了。

老人捡回墨镜还给他时,他一愣,“是你?”

老人笑嘻嘻的说:“真巧!”不过表情看起来倒没有多大的意外。

“是很巧。”他打量着这个跟他很“有缘”的计程车司机。“你也来台湾,观光吗?”

老人望着目光沉稳的他,眼中多了份赞赏。“是啊,那你呢?也是来观光……还是洽公?”

“都不是。”

“那是来找人了。”老人露齿一笑。

“你知道我找的是谁?”他敏锐的听出他话中不经意流露的一股笃定。经过这些年的历练,他与人对应上更多了份常人难望其项背的观察力。

“知道。”老人笑得神秘。

“你见过她?”

“见过,巧遇,而且她身旁有人陪。”老人顺道告知。

他身体微震,“是吗?”

“是啊,所以我劝你别去打扰她了,回去日本吧!”老人挥着手。

他眯了眼,“她很幸福?”

“还不错。”

“何以见得?”

“我没见她哭。”

他失笑,“没有人会天天哭给外人看的。”

老人耸肩,“也许吧,但是她抱着、陪她的人,笑得非常大声。”

他脸色有点下沉了。

“我想你白跑一趟了,我要是你,就直接坐下一班飞机打道回府。”

他瞪着老人,“老头,你知道吗?我只要一遇见你就没好事,你真是一个灾星!”

老人却不怒反笑,“呵呵,过奖了。”

他转身,向机场外走去,压根不把老人的警告听进耳里。

“喂,你变强壮了吗——我是帮她问的。”老人在他后头大喊。

他挥挥手。“够强壮了。”他头也没回的笑道。

“是吹牛的吧?”

“你说呢?!”他哈哈大笑,帅气的离去。

这小子成熟多了!老人嘀咕着,脸上始终带笑。这回是他最后一次搞破坏,之后就看他自己了……

☆☆☆

餐桌上,巴美看着报纸。

日籍华裔企业家季树人成功接掌家族企业,三年内,将彻底为家族成衣集团改组,并增资为国际大型控股集团。旗下的两个品牌也将扩张成五个,可预期季氏集团即将跃升全球最知名、占据龙头地位的时装公司……

“这家伙成功了!”她阖上报纸。

当初他坚决不分手,决心爱到底,忍痛将她送回台湾,透过各种关系,竭尽所能的为她安排好在台湾的一切,之后,他专心的在日本打拚,让自己的变强,变得足以捍卫他们的爱情,变得再无人能左右他的意志,才数年,他做到了,看来,这些年来他真的很拚喔。

“妈咪,爸比要来了吗?”餐桌上还有一个两岁的小鬼头,正衔着奶嘴。

“不知道耶。”她微笑的摇着头。他是成功了,但她不确定他要“强”到什么地步才会觉得够了。

小鬼学大人皱眉头。“你说爸比成功要带糖糖来的。”他嘟高嘴,指控妈咪骗人。

“天知道,也许他买不到糖,不敢来了。”她朝儿子吐了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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