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断后遗症(102)
“现在的小姑娘都精明着呢, 人家那都是奔着钱去的,见不得光就见不得光咯, 给钱不就好了。”
叶母笑:“能屈能伸。”抬起右手端详刚自己做的美甲,眼神状若平静,“又没脸没皮,你还别说,这种人过得都挺滋润。”
两人一搭一档的,讲了许多刻薄话,陈西瑞无法完全屏蔽,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叶母收官,略带鄙夷地看向她:“陈小姐今天是来做什么项目?”
鲁娅嫌这女的叽歪,又留意到她眼神里的挑衅,刚想明白方才那出戏是说给陈西瑞听的,指桑骂槐呢这是。
“都到当奶奶的岁数了,讲话还这么尖酸刻薄,也不为您孙子积积德。”
她是天生的狐狸眼,眼尾上挑,媚眼如丝,骂人的时候缺点杀伤力。
叶母无动于衷,连鲁娅一并骂:“今天是二奶组团啊。”
鲁娅气极,冲过去想跟对方大干一场,薅头发挠脸,怎么爽怎么来,管他三七二十一。
陈西瑞及时拦住了她:“吵归吵,别动手。”
美容院的工作人员两边当起和事佬,陈西瑞把鲁娅拉到身后,以防这姑娘冲动行事。
“叶太太,温太太,咱们上楼吧,今天要不要做个精油spa?”
叶母嗤笑了声,没点名道姓:“长成这样还好意思学别人傍尖儿,家里可能是缺一面镜子。”
这话多伤人啊,陈西瑞刚还觉得自己的脸像一颗剥壳的鸡蛋,不说倾国倾城吧,也算小有姿色,怎么到了她嘴里,如此不堪?
“你管我家有没有镜子,你家都快破产了,还有闲钱出来美容呢。”
叶母被激怒,新仇旧恨叠在一起,没忍住扬手甩了陈西瑞一巴掌。
陈西瑞被扇懵了,耳鸣一般听不见周遭声音,世界变成了无声默片,大家都是戏中人。
鲁娅对着叶母破口大骂,叶母吊着眉梢颐指气使,还有一众看戏的八卦妇女。
这事最后闹到了派出所,民警简单了解事情经过,让双方私下调解。
叶母走出去打了一通电话,打完电话回到调解室坐着,刷刷短视频购购物,悠闲得仿佛只是来此一游。
民警本来还训诫了她几句,后来接到领导电话,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转过头来劝陈西瑞签下谅解书。
“不是,凭什么呀?我凭什么要和解?”陈西瑞怒气冲冲,“我一守法公民,莫名其妙被人打了,我报警就是让你们来主持公道的。”
民警好言相劝:“你也没受伤,何必呢,拿钱不挺好的。”招呼另一位小民警给陈西瑞倒水,“来,姑娘,喝点水。”
陈西瑞不为所动:“我是不可能和解的,坚决不和解。”
民警拉来一把椅子坐下,苦口婆心地说:“姑娘,听我一句劝,这事儿闹到最后顶天了就是拘她几天,不痛不痒的,你心里也不舒坦,那人条件看上去不错,你就让她多赔点钱。”
“我不差钱。”她嚯地起身去外面给孙泽洋打电话。
陈西瑞在电话里咨询孙警官,孙警官的说法跟那民警如出一辙。
这种事情一般都是调解,调解不成,那就法院诉讼,但是自己起诉的话,费时又费力,得不偿失。
另一边,鲁娅给周霖修诉苦:“我今天被人骂二奶了,都你丫干的好事儿!”
“姑奶奶哎,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问问姓傅的,还管不管她前女友了,前阵子在餐厅碰到,那眼神牵丝勾线的,恨不得将人姑娘给生吞了。”
周霖修正经起来:“你说的是陈西瑞吗?她怎么了?”
鲁娅添油加醋描述一遍,“我俩这会儿都在派出所。”
调解室里,针尖对麦芒,叶母从头至尾没有表现出半分悔意,陈西瑞就干坐着跟她耗,两人时不时眼神对上,都从对方眼神里读出了嫌恶。
半小时后,民警向陈西瑞致歉,又将她喊到外边,眼神里居然透出了慈爱:“因为你没受伤,估计拘留不了几天。”
事情反转得过于蹊跷,陈西瑞没深究,面上带喜地问人家:“那是几天?”
“十天吧。”
“谢谢警察同志。”
从派出所出来,天色已黑,陈西瑞跟鲁娅道别,然后坐地铁回家。
到了小区,她想起来给孙泽洋回个电话,打着电话聊正嗨,浑然没注意到蛰伏在黑夜里的那辆大奔。
傅宴钦手肘搭着车窗在抽烟,一根烟快要见底,他缓缓吐了口烟雾,眯眼瞧着车外的女人。
“还好我忍住了没还手,这要一还手,那性质可就变成互殴了,她活该,罪有应得。谢谢你啊孙泽洋,你这人看起来特不靠谱,没想到专业知识这么扎实,回头请你吃饭,等我哪天休息的。”
她很开心,嘴角应该是挂着笑的,可惜夜色虚化了一切细节。
女人打车前经过,傅宴钦掐灭烟头,推门下车。
陈西瑞表情一僵,怔怔地愣了好几秒,直到孙泽洋问她怎么了,她才轻声回了句:“没事儿,看见了一条黄鼠狼。”
路灯光线昏昧,恍恍惚惚映照出男人深邃立体的轮廓,她低头把手机搁进随身的链条小包里,迟疑稍许,继续迈步朝前走。
迈进单元楼,光线豁然开朗,等电梯的过程中,走过来一对年轻夫妻。
女人挺着孕肚,穿一身宽大孕妇裙,男人一手拎着打包好的外卖盒,一手揽住他老婆的腰,“放心,我妈要是问谁吃的,我就说是我馋了。”
“也不是我馋,是你儿子馋了,是他想吃酸辣粉。”
男人笑了笑:“你就欺负他不会说话是吧。”
陈西瑞眼风扫过女人的肚子,小山似的隆起,成熟而饱满,不由联想到自己闹出的那个乌龙。
羞于承认的是,她当时的窃喜远远大过担惊,事后的心灰意冷也远远大过自欺欺人。
怀孕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只有她一人在自作多情。
傅宴钦睇她一眼,顺着她视线在女人的孕肚上停留两秒,再抬头时,眸色愈显深沉。
梯门打开,四人一前一后走进去,陈西瑞刷了电梯卡,挪到最里面的角落里站着,木然地一动不动。
电梯匀速上升,到九楼停下,陈西瑞回了神,笑笑说:“麻烦让让。”
她插着缝走出电梯,傅宴钦后脚跟出去。
两梯三户,陈西瑞租的是正对梯门的小户型。
她掏钥匙准备开门,一不留神将包里的身份证掉到了地上,她没弯身捡,也没转身看男人,掌心拢着一串钥匙,有气无力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现在已经不想留在附属医院了,我也不需要出卖身体求你帮忙。”
傅宴钦弯腰捡起身份证,打开她那垂在腰侧的链条包,把卡塞进包里,“那天的话,对不起。”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她拧了圈门锁,开门进屋,转身关门时,傅宴钦抬手按住门板,低头凝着她。
熟悉的男性气息侵袭感官,一点一点勾动荒淫回忆,那些索取无度的日子里,她就是被他身上的这股气息强势吞噬,撩拨欲望。
缄默片刻,陈西瑞推门的力道松懈了下来。
这场无声较量,是她先叫停。
傅宴钦迈步走进来,陈西瑞从玄关柜子里取出一双鞋套丢给他,一句话没说,径直走去厨房择菜做饭。
傅宴钦打量房子一圈,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女人住的地方,少不了花里胡哨的小装饰。
他将手里的黑色购物袋放到沙发上,拿了烟盒和火机走去阳台抽烟,这房子靠在路口,对面是一家烧烤店,大夏天喝啤酒吃烧烤,半夜肯定不得安静。
傅宴钦手里捏着烟,没吸几口,与其说是烟瘾犯了,不如说是打发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