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嘟嘟囔囔的, 声音雀跃又带着些茫然，就好像一只从来没吃过小鱼干的小猫，突然得到了一大盆鱼干，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口。

路深步子微顿，语气不自觉地缓和了一些：“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毕竟是你爸。”

“可是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叶繁星平时从不跟别人聊自己的家庭，但这会儿却莫名地很想跟他分享自己的人生, 她抬头望着天上半圆的月亮，轻声把自己的过去说给了他听，“小的时候他总是很忙，我总是见不到他的面。就算偶尔见了面，他也不会像别人的爸爸一样抱我哄我, 更别说带我出去玩什么的了。”

“印象中，他总是面无表情，高高在上的，哪怕是跟我和我妈说话，也很少会笑。可我还是很想亲近他，因为他是我妈口中无所不完美的存在。我妈总跟我说，我的爸爸很厉害，比这个世界上所有小朋友的爸爸都厉害。他也很爱我，只是看我那么小，不知道该怎么做才不会伤到我。”

“我相信我妈不会骗我，于是每次都主动亲近他。他倒不会不耐烦，可也只是被动地接受，从来没有主动表达过什么，最多就是让秘书或者我妈给我买买礼物，走走形式。但就是这样，我也很高兴了，直到后来我妈自杀去世，我从她的日记本里得知了他们之间的故事……我就再也没法亲近他了。”说到这叶繁星沉默了一会儿，“我开始恨他，我觉得都是他的冷酷无情害死了我妈，我跟他说了很多很多不好听的话，但他没有生气，只是任由我哭闹打骂，然后难得主动地把我抱起来，跟我说了一声对不起。”

“但也就那一次而已。后来他娶了我后妈，我们的关系就更差了，我觉得他背叛了我妈也背叛了我，于是处处跟他和童姨作对，可是他……”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叶繁星突然说不下去了。路深想起那天在警察局里看到的叶晋城的样子，挑眉猜测了一句：“可是他从来没有因为这些事，跟你生过气对么？”

“……嗯。”叶繁星也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曾那样任性过，也曾那样被人包容过。又想到叶晋城在温卓宇事件中的所作所为，她鼻尖蓦地有些发酸，积年累压在心底的那些怨愤也终于有了一个出口。

她一直觉得她爸一点儿也不爱她，可原来，他心里也是在意她这个女儿的么？

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路深又说了一句：“你爸应该只是性格内敛，不擅长表达。”

叶繁星回神沉默片刻，眨去眼底的湿意笑了起来：“你是在安慰我吗？”

路深：“……我只是就事论事。”

“好吧，男神说什么就是什么啦。”

少女含笑的声音里满是纵容和甜蜜，路深无奈之余耳根莫名有点发热。他抬手揉揉眉心，忍不住叫她的名字：“叶繁星。”

“在！长官有什么吩咐？”

“……闭上你的嘴巴，我要挂了。”

叶繁星非常厚颜无耻地表示：“没有晚安吻，不给挂。”

路深已经习惯了她的语出惊人，眼皮一抽后淡定表示：“梦里什么都有，赶紧洗洗睡去吧。”

说完不等她抗议就挂了电话。

叶繁星：“……”

叶繁星没有再打电话过来，而是连发了一大串的表情包表示：宝宝生气啦，要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能好！

路深有了新手机之后就开通了微信。这会儿看着她发来的这些怎么看怎么沙雕的表情包，少年忍了忍没忍住，还是弯唇发出了一声低笑。

“啧啧啧看什么呢你，笑得这么荡漾！”

身后突然传来猴子的声音，路深瞬间回神要收起手机，却因为失了先机，被猴子抢先一步看到了手机上的内容。

“唉哟，原来是在跟繁星妹妹聊天啊，难怪这么开心！”猴子一脸促狭地搂住路深的肩膀，挤眉弄眼地笑了起来，“快给我说说，你俩进展到哪一步了？”

路深飞快地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压下了上翘的嘴角：“没哪一步。”

“得了吧，真要什么都没发生，她会跟你要亲亲抱抱举高高？”猴子斜眼瞅他，“大家都是兄弟，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

“真没有。”路深说着突然想到，两人的约定时间快到了，他顿了一下，眼中残留的笑意如潮水褪去，变成了无法分辨的复杂，“我对她没那个意思。”

猴子无语地看着他，半晌掏出手机打开镜子功能对着他：“看看这张脸上的表情，这话说的，你自己信吗？”

昏暗的路灯下，镜子里的少年眉头紧拧，眼神挣扎，脸上看不见半点平时的淡定和坦然。

路深怔怔地看着他，心下像是被人重重捶了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