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气氛是热闹的，而他们这里却在那股热闹的衬托下安静得出奇。

两人一言不发，只有齐筝偶尔按动快门的声音。

又过了几个节目。

“齐筝。”

纪怀序突兀地叫她。

齐筝的手顿了顿，垂首看向他。

“你喜欢沈嘉聿那样的，”他的语调很平静，就像在闲聊，“还是夏念森那样的？”

齐筝闻言的当下觉得莫名。问沈嘉聿就罢了，夏念森跟她有什么关系？

但她猜想这人能这么问一定事出有因。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下方，很轻易就注意到了她刚才站的位置就在他目光所及之处。

她想了想发生的事，觉得纪怀序大概率跑偏了。又想到那天晚上他对自己的指控，心里仍是有些芥蒂。

她认定纪怀序心中对她已经有了最简单粗暴的定位，于是坦然说道：“都不喜欢。”

在纪怀序这里，她向来比在其他人面前坦诚许多。但还从未这么坦诚，坦诚得让人觉得是个陷阱。

纪怀序显然也有些诧异，仰头朝向她的方向。

齐筝随手翻着相片，又将相机举到面前，不停地放大画面，直到清晰地框住沈嘉聿的侧脸。

“我喜欢的是钱，还有，”她按下快门，咔嚓咔嚓的响了几声，“地位。”

接近他们的目的从来不是直接获取，而是借力打力。

她又将镜头对准距离沈嘉聿不远的夏念森，同样按下快门：“所以他们是谁并不重要。”

并不重要吗？

纪怀序重新将目光移回下方。

摄影中控区里沈嘉聿正在四处张望。他与夏念森交谈了几句，似乎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然后他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下一刻，齐筝的手机响起了消息提示音。

她无动于衷，专心用相机扫过候场区和四面观众席的角落，记录下那里的欢声笑语。

他敛眸，嘴唇轻开轻合：“我知道了。”

很莫名的一句话，齐筝眯了眯眼。

她并不太理解，也没有放在心上。

当晚学校的公众号上放出了这次庆典的许多视频与花絮，其中齐筝拍摄的候场与观众群像得到了最多的讨论和关注。

仿走秀后台的风格与极具节奏感的画面拼接，不仅让许多人会心一笑，也让更多普通的同学们在各个角落发现了自己的身影，无疑是一种意外之喜。

纪怀序翻看着推文，速度很慢。

慢到他很晚才注意到末尾一张特别的照片。

这是一张俯视视角的图，初步看来摄影地点比观众席的二层还要高些。而相比于单纯记录活动，它更像一幅艺术摄影的产物。

画面中远处是模糊着的金碧辉煌的舞台，近处聚焦的则是一只缠绕着耳机线的纤长的手。

它随意举着手机，自然地垂落。手机的界面停留于暂停了的音乐播放器。

纪怀序看了许久，将它保存下来。

***

国庆假期对齐筝来说非常重要，她终于可以好好复盘这段时间的阶段性成果，并开启下一个阶段的计划。

由于不定期地坐着豪车出入，又与沈嘉聿在一起，齐筝在许多人眼中也与“有钱人”挂上了钩，因此最近有不少同学约她参加了一些聚会。

齐筝在这些聚会上认识了许多人，开始渐渐培养专属于自己的人脉。

而自从之前给柯晚璎提了条让她关心纪怀序的建议后，虽然看上去并没有实际进展，但她对齐筝的态度也好了一些，甚至在摄影协会中偶尔也会跟齐筝单独说话。

柯晚璎也叫齐筝参加过一两次聚餐，虽然齐筝仍旧无法融入她们的核心圈子，但起码是碰到了个边。

她通过这些聚会耳濡目染，不仅去学习她们的生活方式，也收集了许多信息。

她此前便意识到，虽然加上了施琅的联系方式，并且就一些问题探讨过几句，但于施琅而言，她终归只是个有点知识储备和灵气的稚嫩学生，如果没有突破口，她将永远只能躺在联系人中，说不定有一天会被一键清理。

能给施琅留下好印象是第一步，展示经营好的形象，争取到去她身边实习的机会才更加重要。

齐筝通过在聚会中听人交流，再加上去网络上筛选信息，逐渐确定下来目前于她最有帮助的一条路。

在所谓的名媛圈子里，现在更加流行的是通过新媒体的方式，看似低调实则高调地展示她们的生活。

但她们内心是瞧不上许多网红的，因此区分两者的最好方法，便是展示文化底蕴。

这些名媛小姐们并不避讳谈论这些，但由于她们并不缺少媒体带来的财富，所以在运营方面显得懈怠。可齐筝决定抓住这个风口。

她不会也没办法长久地去打造名媛形象，但她能顺着这种思路，营造出一种与之类似的充满底蕴的生活。

如果更加深入挖掘她原本就拥有的技能，用新颖的角度打造出以传统技艺为中心的文化ip，那么她的账号吸引的圈层也就会包含她的目标圈层。

无论是单纯挣钱还是用它申请实习，都将与现在不是同一个量级。

目前她的账号虽然涨粉稳定，但速度太慢，并且沉闷的摄影与文化科普仍旧属于小众，没有过多地给大众以足够特殊的感官刺激。为此她曾陷入过短暂的迷茫，可现在她已经决定在原先账号的基础上开辟新的路。

虽然这条路注定要花费更多的精力与金钱，但既然决定要做，她就要做得漂亮。

于是假期一开始，她便着手分析其他风格相似的成功账号，并不忘旁敲侧击宋淼那边的情况。

她的恶作剧还算成功，但未彻底干涸的墨水还是很快暴露了真实性。但已经起到了齐筝展示自己才艺的目的。

宋淼还特意补充：【我说你能认出他买回来的那幅画，我爸好像超级开心的！他说有机会带你和他认识的几个老师交流交流。】

齐筝很满意。宋老板虽然不见得是内行人，但能拍回那种等级的画作，就说明财力有一些，人脉也有一些。对她而言，已经足够了。

***

沈嘉聿假期被家人丢去了外地出差，齐筝与他只能在手机里聊聊天，但他从第一天开始就似乎怎么也聊不够似的。

沈嘉聿越是黏人，她便越是清醒。

齐筝算算日子，觉得是时候再给齐承坤来点刺激。

她转头做了些转账记录，又去截了些沈嘉聿平日骑马打高尔夫的朋友圈，附带沈氏发在公众号与网站上的沈霆参加活动的照片。

她登上齐颂的账号，继续找到“猪狗不如”。

齐承坤此前询问沈嘉聿的身份，齐筝故作迷糊地带出了沈霆的名字，齐承坤大概有点破防，一整天都没回复她，再发来消息竟然是问她还有没有更多关于沈霆的信息。

齐筝为了保险没有说太多，而是隐晦提示他可以去网上搜一搜“春霆连锁酒店”。

春霆是沈嘉聿父亲沈霆名下最大的产业，虽说在类似夏家的鸿影科技这种企业的体量前并不够看，但已是足够让齐承坤在对比中产生自我怀疑。

齐筝对此只做暗示，不做更多解读。欲盖弥彰才能更加可信。

这次她将图片发出，继续模仿齐颂的语气。

齐颂：【齐筝发给我的，他们家好像真挺有钱的诶】

齐承坤过了几分钟发来了消息。

猪狗不如：【不用羡慕，我们很快也会有的】

猪狗不如：【［转账］200元】

齐筝没忍住翻了白眼。赡养费从来不给的人，可能还觉得自己可大方了吧。

虽有些嫌弃，但她还是点了收钱。

切回账号，齐筝发现沈嘉聿刚刚打来了语音。她回拨过去，那头秒接。

“筝筝。”

“我刚刚洗澡，怎么啦？”

笔记本的微光下，沈嘉聿取下了防蓝光的眼镜，揉了揉鼻梁：“没，就是看你那么久没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