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蝴蝶会说话(78)
游怀城倒是十分赞同,并且大方的把花园和菜园让给他, 允许他每天到里面去采摘叶子给毛毛虫吃。
但是家里的其他成员谁也不理解为什么一个四岁的孩子会喜欢这种东西, 他的姐姐们也避之不及, 三姐慧珠胆子小,晚上竟然还做起噩梦来,第二天就打电话到外婆家去了。
所以他的养虫之路是很孤独的, 每天自己测量, 拍摄, 记录, 对着一本百科全书翻来翻去,没有人和他交流。
直到两个星期后后的某一天早上他醒来, 发现毛虫不见, 出现的是一个青色的茧蛹,他终于感到一丝惊喜。
他开始期待, 每天只要有空余时间他就守在那旁边, 到最后他当然也目睹了破茧成蝶的全过程。
蚕蛹从里面裂开, 一个湿哒哒的蝴蝶从里面钻出来, 皱巴巴的蝶翼, 椭圆的身躯, 不到两小时,蝶翼已经平展,在灯光的照耀下已经闪着金黄相间的光。
它飞起来的时候,他的呼吸也不由一窒,连忙抱起对于他而言还太过沉重的相机拍下照片。
那张照片现在还在他石澳房子里的书房中挂着,和解言的照片挂在一起。
想起解言,他又头痛欲裂,一下子从回忆里脱身而出,周围白茫茫的光芒,他就站在光里面举目无人。
最后的记忆是什么样的?
他记得他和安德烈进原始森林,他们到了野温泉旁边,然后……然后晕倒了。
他猜想大概是中毒,所以他现在是死了吗?
“没死呢?”
有人抱住他的腰,他感受到胸膛上有湿润的感觉,低下头对上一双噙着热泪的眼睛。
女孩说:“小叔叔,快醒来,你别丢下我。”
她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他一下子愣在那里,连呼吸都不由屏住,他的心情就和当时第一次见蝴蝶破蛹成蝶时的一样。
呼吸急促,心跳加快,隐秘的欣喜。
但女孩很快像阵雾一样消失,他伸出手只抓到一把空气,惊慌失措之下他喊了一下后睁开眼睛,只见到白茫茫的天花板和刺眼的灯光。
原来都是梦,原来他没死。
但全身仍然痛,以头部和胸部最为强烈,但远没有心中的情绪强烈。
“眼睛难受。”
他轻声道,有人很快帮他关上灯。
“你还知道痛,你没去天堂见上帝就已经是万幸。”
女声毫不客气的骂他,他转过身看见安若琳抱着臂坐在病床边,眼睛里面要喷出火来。
他失笑:“你怎么来了?”
“你还是先别意外我怎么来了,你爸妈今天也到了,莫亭盛刚刚才陪着他们回酒店休息。”
他颔首,和她道谢,“麻烦你们了。”
“要告诉他们吗?”
“告诉他们吧,我不想让他们太过担心。”
“不想让他们太过担心就不要瞒着我们跑到这里来,还跑到什么恶魔之地,要我说该受什么罪都是你应该的。”
“还好我和你分手了,不然要是每天因为这种事为你提心吊胆我可受不了。”
游逸生笑:“恭喜你脱离苦海。”
安若琳见他顺着她说更加气急,可见他当时分手的时候的确没有一点留念,这让她倍感丢脸。
眼珠子一转,起身出门的时候她突然眨着眼睛问:“逸生哥,刚才听你醒来之前喊了一句“yanyan”。”
到底是“人人”还是“言言”啊?
她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见他沉默好像被她问住,她又趾高气扬踩着高跟鞋蹬蹬走了。
安若琳出去打电话通知他父母的时候,安德烈被伊莉娜推着轮椅进来,他坐在轮椅上也是一脸苍白。
他只比他好上一点,比他早醒来,比他先下地。
看见有游逸生已经清醒,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游,感谢上帝,终于让你醒来了。”
他又庆幸,“还好我们足够幸运,孩子们放出信号弹的时候空中刚好有一架巡逻飞机飞过。”
游逸生笑:“不幸中的万幸。”
又问:“我的手机呢?”
伊莉娜忙把手上的登山包递给他,“你的东西都在里面。”
他翻出手机才发现早已没电关机,找出充电器充电的时候安德烈还在说,“我昏迷了三天,医生说你比我严重些,今天第七天你才醒。”
事实上,游逸生两天前才从ICU转出来,身体遭受了巨大的损伤,有些伤害是不可逆转的,当然这些事不该由他来说,这个东方男人有朋友和亲人,该由家人去告诉他。
等待手机开机的时间,游逸生捂着隐隐作疼的胸口,恍惚之中好像明白些什么。
手机终于开了机,安德烈看着他的壁纸问,“是你女朋友吗?”
“什么?”
“手机壁纸,这个女孩子是你的女朋友吗?”
游逸生看向自己的壁纸,是解言生日当天拉着他让高如聪给他们两个单独拍的合照,她妆容略成熟,他又穿的休闲活力,两个人站在一起好像差不了多少岁,难怪别人误会。
“不,”他听见自己这样回答,“这不是我的女朋友。”
脑海中又浮现之前昏迷前的绮丽梦境,果冻般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他唇上,带着一股橘子味和玫瑰味相混合的清香。
他竟然觉得有些留念,这想法让他感到嘴唇一阵发麻,然后全身都开始热起来。
伊莉娜的话让他更加燥热不安。
“游先生,不是你女朋友你干嘛把把合照设为壁纸啊。”
游逸生微微张嘴,想反驳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反驳,伊莉娜和安德烈相视一笑,觉得他是不好意思。
听说东方男人都很含蓄,很多人都不会直白表达爱意,他们觉得游逸生也是其中一个。
他们只待了一会儿就被护士请出去,护士给游逸生进行吸氧治疗。
“我感觉头晕,还很热。”
他请求护士,“可不可以把空调温度降下来些。”
红发护士摇头,“医生说您神经系统受了一些损伤,这些是后遗症,和温度没关系。”
“会好吗?”
“医生会和您家人交代,您可以询问他们。”
她转移话题道。
游逸生默然,看来是不太好。
护士出去之后,他又把手机拿起来看,来自不同号码的未接电话,还有社交软件上无数的未读消息。
他没有精力去一一回复,只能先给文美林打电话。
电话那头被接通,文美林惊喜的声音传过来,“逸生,你好点了吗?”
“嗯。”
因为鼻子里插着管子,他说话有些闷闷的,“大嫂,公司的事先麻烦你了,我看来有一段时间不能工作。”
文美林连忙应下,“你好好休息,你公司的事有我和史蒂文呢,他可是个好秘书。”
聊了几句,游逸生就没什么精力了,文美林知道他现在情况不太好,让他好好休息后就挂了电话。
游逸生又给解言回了信息,显然快一个星期没联系到他让她吓坏了,给他发了几十条消息问他怎么样。
他翻开相册,找到之前没发过的照片发过去,“刚刚从森林里出来,好累。”
那边几乎是秒回,“小叔叔没事就好,我都吓死了。”
配上一个哭哭的表情,他觉得自己都能想象出她现在是个什么可怜模样。
她又发来手提箱的照片:开学了,他送我去上学。
他鼓励她:好好学习,小叔叔尽量到时候能回来看你。
她很善解人意:你要是工作很忙没关系的。
他看了之后笑了一下,但笑意很快又湮灭在唇角,一股无名的罪恶感让他惶恐不安。
他发信息过去:我知道,我先休息了。
他从没有在她面前说过累,那边好像感知倒他现在的疲惫,发了个“好好休息”的表情后就没有了动静。
游逸生把手机扑在枕边,吸氧治疗让他身体好受了些,但心里的不安却依旧没有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