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比黄花瘦(64)

作者:十里扬花 阅读记录

反叛没有让萧楠像一块石头那般坚硬,反而碰了一身无关乎身体痛痒的伤,一开始,望着大人的脸不以为然,像个没事人一样,后来说话人的声音沙哑了,脸上皱皱巴巴,又习惯了静静地听,心里安慰说——那声音迟早会静下来。

去外婆家的路上,地上坑坑洼洼,心也荡起了秋千,起起伏伏,想回到地面,眼睛却望着远处,轻轻敲门,老人看见萧楠,眼睛里一下子放出光。

“萧楠…,昨晚我做梦了。”老人开始念叨起来,一脸高兴的样子,手却没有闲下来,紧紧抓着萧楠朝里面走。

老人坐在一把木椅上,萧楠紧挨着老人坐下,手不是自由的,一直被老人攥着,像拣了宝贝似的,老人仔细打量着萧楠,眼神里,仿佛盼了一辈子的人,垂暮之年才出现在眼前,一时间,说不出话。

“大概半年没见了。”萧楠在心里计算着时日。

“七个月十三天!”老人微笑着,一只手轻轻拍着萧楠身上的尘土。

这是一双长满老茧的手,抚养过几个孩子,担过生活的重担,也捧过厚厚的童话书,在它微微颤抖的拍打下,萧楠时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后来,从一本杂志上,萧楠看见这样一句话——父母在,不言老。

就这几句对话,让一个稚气未干的孩子,好似活了大半辈子,外婆说:“一个人在外,最要紧的,是照顾好自己!”尝过人情的冷暖,想回过头去看一看说话人的脸,却只能对着一抔黄土讲着烦心的事。

从小到大,萧楠的成长都比其他孩子来得复杂,几次灾难不说,单单倔强的性子就惹得父母一筹莫展,看着邻家孩子有说有笑,布满血丝的眼睛,簌簌地掉着泪,眼巴巴地望着一声不吭的脸,盼着能改变过来,父母的担心恨不能跑去未来把孩子瞧过遍。

很小的时候,萧楠听着外婆讲“孟母三迁”的故事,以为走走停停是一件有趣的事,上中学时,父母又为自己换了几所学校,看着满头青丝被自己折腾成了白发,才知道父母的心一直是一瓣一瓣的。

念书,一半是为了父母,一半是为了自己,父母的情怕是还不了了,只能自己一天一天地过,对付着简单枯燥的日子,这样中规中矩的生活,大概也是父母所希望的。

离开家的前一个晚上,母亲哀求着说:“我们去送一送吧,实在不行,去一个也好。”看得出,一颗破败不堪的心里面,始终装着一个完完整整的自己,萧楠却把心一横,说:“没有人在耳边唠叨,安静!”。

这样一次次与父母作对,为人子女的心大概已经死了,父母倒是开朗的人,每次争到不可开交时,又低声下气地妥协,等错误出现了,再一声不响地收拾着烂摊子,静下心想一想,前世一定与他们打了千千个死结。

有一次,萧楠回到学校,父母打来电话问——天气预报上说,那边还很冷,厚衣服怎么一件也没带?

父母很少打电话给萧楠,分析起来,他们担心在电话里,也难免发生一番争吵,对这样的猜想,萧楠理直气壮,却从未向父母求证过,但每一次看见千里之外的书信,这样的想法就会坚定起来。

在萧楠看来,像一棵小草一样活着,是一件幸福而奢侈的事,喜怒哀乐交给一个偌大的世界,一座陌生的如弹丸般大小的城,可挤在人堆里,活在一片浩瀚的天空下面,总要为一些俗事念念不忘,心终究不是石头做的。

说是青灯古壁的生活,倒也不见得,不过是一个人躲着吵闹,翻着旁人看不上眼的书,寂静的午夜,听着《仲夏夜之梦》在大街上闲逛,心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萧楠喜欢路灯,孤伶伶的身影,好似野地里的向日葵,黄黄的光铺了一地,像安详的老人说着旧旧的心事,那声音会拖着萧楠的脚步一直迈下去。

这样一天天活着,萧楠倒也像个正常人,而担心的人总在千里之外,流言戳开的伤,想来已经麻木了,心也懒得揪着不放,有一次,父母来信中说:“难过了,就回来住几天吧,还有我们”,父母的心里,自己一直比那些书本重。

有一段时间,萧楠不喜欢草莓,看见它们又小又笨的样子,仿佛一地零星的小花羞答答地开放着,生命如同遭遗弃了似的卑微,后来却成了萧楠的爱好,这样的变化与外婆分不开,春光明媚的原野里,细雨拍打着大地,外婆捧着一大捧草莓,再一个个洗干净,馋嘴的小孩子够不着水龙头,总能一个一个准确地抓在手里,后来才知道,那片草莓是外婆为自己种下的,直到离开也没有荒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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