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雁(40)

作者:李庸和 阅读记录

如今,我毫不自卑地回答,我不能,你慢慢和他熬吧,今后另一个你也会让你尝到我的滋味,小四小五小六都还在后面,然而她们都是你。

她低头放下杯里的汤匙,竟告诉我,没关系,她争得过来,反正她每天都要想方设法和弟弟争宠,就因为她不是儿子,她不动声色争惯了,就好像上瘾了一样。

当她抬起头,明媚地说,她无助时,从没人像宋元明那样真正呵护过她。我就知道,即使宋元明以后不纯粹,犯错误,她也会比过去的我更可怜。

沉默一会儿,好像没什么话说的时候,我告诉庆怡,其实我没有父母,编给她听的。那一瞬,我竟然在她眼里看见了愧疚,她马上将视线转移,不一会儿,又转正头说,我不会相信你,你这种人最会诛心,你什么都有的,你很幸福,没有他,你照样可以幸福,我没有他不行。

我哼笑了下。

我不知道她是在夸我,还是在贬我,她看着玻璃外面来来往往的人说,你就跟路边的野草一样,能夹缝存生,我就不行了,温室里的花朵一旦移到恶劣的环境,生不如死都是轻的。

我和庆怡之间不单单只有厌恶和恨,可能对彼此至少有那么一点点怜惜,它提醒着虚伪这个词,于是我们从未显露。但我能以直觉感受到。

自己租房子的那段时间里,我糟蹋了之前的存款,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整个人犯了宋元明曾经所说的jīng神癌病,起来拿样东西也要累死的那种。

我在外头吃饭的时候,点菜时见菜有些贵,算了算这些日子以来不知不觉花了很多钱,又想起以前一碗饭加上一点酱油便能吃得很饱。我就对服务员说,一碗白米饭,再加点酱油。

请问要点什么菜?我这边推荐……

谢谢,不要菜。

没注意过服务员是什么样的神色,因为我压根没去管外界投来的目光,当情绪处在低落的阶段,好像和外界隔绝了开。

我坐在餐馆的玻璃窗边吃着一碗酱油饭,外面忽然路过一位熟人,还是宋元明家的堂嫂,我正想丢了碗筷去厕所躲避,可她不仅已看见了我,还微笑着同我隔窗打了一个招呼。

我没反应过来,她就走到门那边看不见了。我庆幸了下她那样的人没进来看我笑话,不久,我桌上突然上错了几道色香味俱佳的菜。

从外面进来有一会儿的老服务员说,刚刚路过的一个女士帮我添了菜还付了钱。我怔了许久,刨饭的时候,眼泪不住地往下掉,滴进了碗里,被我就着饭菜一起塞入嘴里。

宋元明说过堂嫂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所以他堂哥和堂嫂更要宠爱小宝几分,心疼小宝心疼得没个度。按孟冬的话来说,能理解她,但不容忍放纵。

还有那次晚饭上,她问宋元明鱼和熊掌的事,那一点怨,随着这些菜吞入肚子里,逐渐消化了。

我时常为一些别人不注意的小事而记恨,而温暖,而又化了埋怨。只别人一对我好,之前打的棒子,都会忘得一gān二净。

第18章 林小鸟

“雁子,一包南京。”那客人粗豪的嗓门儿,将我从往事里拉回神,他是老客人了,还问我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男人。

茶楼里的一些男客人喜欢和服务员调笑,但不敢真来什么,同事平时也就同他们说笑几句,一带而过。我却从不和这样的人笑,嫌污秽。

小四姨来的时候,他们便与她调侃,你请了个包大人当门神来了!

小四姨是金港茶楼的老板,她让我们这么称呼她的。当初我为了远离过去,来到一个离宋元明远些的地方,重头开始。当再次陷入四处找工作之际,是小四姨收留了我,肯用我这个没文凭又什么都不会的新人。

我和姥姥也阔别几年了,她渐渐学会写其他的字,字迹端庄了,信也平静了许多,会啰啰嗦嗦写些口水话,但最后一句总是嘱咐,雁子,别在外面飞得太晚。

我忘不了,村子里的那些人对我背井离乡去挣钱的事窃窃私语。

我有一口气鼓胀在充满志气的胸间里。

我并不敢回去,是的,是不敢。所以只能写信,我每回的信里必然承诺,赚大钱回乡,给她老人家长脸,想给那些瞧不起我的人好好看看。我也许平凡,但不是碌碌无为的平庸人。我坚信着,并在其中挣扎。

在苦了几辈子的乡里人眼里,单一的钱财身份才是所谓的成功。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rǔ。

在我心底深处来说,宋小叔是更纯粹的成功,一种jīng神上的成功。可我与他不同,他可以大喇喇展示jīng神,我却不太能,可能我太在乎世俗的看法,以是试图选择庸俗的来证明自己;可能我是从未发达过的乡里人,个性自卑而又含无法外露的高傲心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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