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嫁(5)

她面上惶惶然,不安道:“莫说是司业开我玩笑,即便真是如此,被这么个人倾慕,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情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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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的几天里沉锦见天儿呆在凤栖宫陪皇后,高矮是心连心的母女,真到了临行之际最舍不得的还是亲娘。皇后哭得眼睛都肿了,闺女这一走,想再见可就没个准数了。大胤遥不可及,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坨肉,情义难割舍。

沉锦到底太年轻,身旁的丫鬟都是些沉不住的,皇后思来想去放心不下,便指派了宁毓跟着她一同往爻京。

白驹过隙般的日子飞驰着过,终于还是到了该走的时候。这天是正月初二,屋顶梢头,都有雪化的声响。厚重的铅云散了开,云层后头透出几丝久违的阳光,金灿灿的,照在人身上,终于有了一丝开春的气息。

这景象,仿佛是个好征兆。雪化了,开春了,再多的苦难和不顺都该翻年似的翻过去了吧!

公主出嫁,是大喜。往大胤和亲,以解大梁燃眉之急,更是大义。

明宗同皇后连同着一众臣工一路将公主送到了城门处。沉锦一身华服坐在御辇里回首望,果真是红妆十里。

宁国长公主,这样响亮亮的名头,自然要有与之相称的嫁妆。

该闹的闹了,该哭的也哭了,甚至连想见的都捞着见了,似乎也不该有什么多的牵挂。然而摸摸心口的位置,那里空荡荡的,像是少了一块,空洞洞地透着冷风,呼起来抽着疼。

她在人群里张望着寻找,神情显出几分怅然若失——司业果真没有来。她觉得有些奇怪,这个日子里他没有出现,隐约有些怪诞。不过多想也无益,关于白泊奚的一切都应当尘封下去了。

沉锦回过身来放下珠帘,宁毓含笑望着她,“路途遥远,公主睡会儿吧。”

她微微颔首,枕在宁毓腿上睡了下去,合着眸子沉声道:“宁毓,你说两个素不相识的人,慕容弋为什么一定要娶我?”

宁毓抚她的发,微微一笑道,“缘来缘去,都各有定数吧。”

☆、第三章

大梁是礼仪之邦,虽是战中,也撑足了长公主出嫁的场面。和亲的队伍拉了十里地,陪嫁的女人是皇后亲自选的,环肥燕瘦貌美如花。

沉锦一行人自怀阳门而上,一路往北,经襄陵府、淮安府、毗卢府,畅通无阻直达天门关,入大胤边境。

两国相距千里,长公主正月初离梁,抵爻京时已经是仲春。二月天,花朝日月,腊尽春回。

途行月余,尽管乘车辇,养尊处优在禁庭的公主,依旧吃不住这样的颠簸。沉锦脑子晕沉沉,枕在狐裘软垫上小憩,忽地听见耳旁传来个灵动的声音,唤声殿下,说:“咱们到爻京了。”

她茫茫地睁眼,眸子还有几分惺忪,面上迟迟的,似乎不明所以。好半晌反应了过来,方长哦了一声,揉了揉眉心问寿儿:“到爻京哪儿了?”

寿儿答道:“已经至宫门口了。”

沉锦脸上急速地划过一丝凄怆,转瞬又消失不见。宁毓从寿儿手里取过弹墨绫鹤氅给她披上,又将手炉递过去给她,口里解释道,“大胤不比梁国,即便开了春也冷得很。”

她微微点头应了,由寿儿扶着下车辇,鞋履落了地,一阵冷风便吹了过来。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方才车里烧了暖鼎,下了杌子才感到天寒地冻。北风吹动绛色曳地的大袖,她半眯了眸子朝头顶上方望,一座堂皇到了极致的宫殿群劈头盖脸砸进眼里。

朱墙万重,九龙壁彩,龙头门上缀金钉,碧瓦飞甍,雕梁画栋,极尽奢侈富丽之能事。

大胤遥踞北疆,同诗情画意的梁国截然不同,这是一个骁勇善战的国度,刚硬的,凌厉的,在北方的土地上繁衍了四百年,富强鼎盛深入骨血,历经多次战火纷飞的劫数也依旧屹立不倒。

慕容氏的江山,固若金汤。

眼前这座庞大宏伟的禁宫,便是她今后一生的归宿了。入禁中,将来的命运变得迷茫不清,踏出这一步,等待她的,或是荆棘遍地,或是万丈深渊,谁说得清呢?路终究得靠自己走,既然无力抗拒,索性坦然面对。

沉锦深吸了一口气,背脊挺得笔直,扶过寿儿的手便朝往前走。

大胤极讲究,和亲的公主照规矩得从成华门入宫。门禁处早有内官候着相迎,沉锦垂着眸子朝那行人走过去,内官之中有个着绯袍的似乎是掌事,白净瘦高,一副斯文人的模样。见了她,连忙挂上个笑迎过来,撩了长袍子跪下去,拜手给她见大礼,口里高呼:“奴才内宫监掌印崔子晏叩见宁国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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