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嫁(64)

她应个是,压着嗓子说:“娘娘放心,奴婢全照着娘娘的吩咐做了。就算出了纰漏,也是死无对证。”

听了这话,曹玉棠放下心来,侧过身子正对着水银镜端坐,挑起个明媚的笑,吩咐道:“来,替本宫梳一个漂亮的发髻,本宫过会子还得去请庄妃贤妃敬妃,今夜一道共登瑶台,看一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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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四月大麦黄,枣花未落桐叶长。孟夏天,春日已近暮时,适逢大胤的浴佛节,今上同长公主依然如往年一般,出了禁宫往普陀寺焚香祭神。

原是要带上皇后一道的,孰料中宫凤体违和,便只得堪堪作罢。

“什么违和,我看娘娘身子好得很,不过是寻个借口不想见君上罢了。”寿儿瘪起嘴,一面修剪花枝一面长叹道:“前些日子君上来,娘娘都避而不见,这回让娘娘出宫一道去祈福,她还是不肯,照这么下去怎么得了啊!”

宁毓听了也直皱眉,她知道皇后心头还在跟君上掷气,可凡事也该有个度,这回却真是有些过头。老实说,君上并不是个好性儿的人,能对皇后这么一忍再忍已是格外难得了,哪知娘娘这样犟脾气呢!

她抬起眼,忧心忡忡地看寝殿方向,那扇窗户合得严严实实,春已暮,窗台上摆着的盆景却仍旧碧幽一片。

那头宁毓寿儿唉声叹气,这头的皇后正在寝殿里撑着腰来回踱步。她指尖攥着一封信,拿起来又细细看了一遍,上面写道:亥正时分,会于瑶台,乾之有要事相告。

寥寥数字,却足以令她心烦意乱。驸马邀她晚间登瑶台会面,有要事相告,会是什么要事呢?

她苦思一阵,双眸中蓦地划过一抹惊色--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已经有许久不曾听见司业的笛声了,难道、难道他真有不测么?司业同长公主是旧识,会不会同驸马爷相识呢?驸马说有要事要告诉她,会不会是同司业有关的呢?

理智在把她往回拉扯,这封信疑点诸多,不能就这样赴约,她强迫自己冷静,冷静,可脑子里乱成麻,浑浑噩噩里升起了许多念头,她担心白泊奚,记得他曾说过,慕容弋似乎已对他有所察觉,他身在爻京,就在慕容弋的眼皮底下,会不会已经、已经……

沉锦被吓得脸色惨白,再低头看这封信,字迹清逸之中暗蓄力道,她觉得眼熟,细细回想,这才记起曾在钟棠宫中见过,高悬在正殿两旁,确实是驸马的字。

信是出自姚乾之之手,应当不会有假。再者说,此时慕容弋不在宫中,或许可以冒一次险呢。

她咬着下唇思来想去,终是把心一横,暗暗下了决心--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了,若驸马所说的要事真与司业有关,那是最好,即便他不认识白泊奚,她或许也能央求驸马代为打探司业的消息。如今慕容弋不在宫中,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就再遇不上了。

忐忐忑忑捱到日落,天穹像是浸入了墨迹的清水,墨色缓慢地晕染开,最终漆黑一片。玉盘徐徐从浓云之后现了倩影,皎洁的月华清凉如水,泻了一地,衬得整个大胤宫禁枯冷而幽谧。

未央宫内一片死寂,忽地“吱嘎”一声,朱红的宫门被人从里缓缓拉开,一个披墨色斗篷的娇小身影从里头踏了出来。她四下观望一眼,将篷帽压得更低,这才提步匆匆往西林苑的瑶台去。

疾行了不知多久,眼前终于映入一个巍峨屹立的高楼。黄瓦红柱,钻尖顶,层层飞檐勾心斗角,四面如一,楼形正方缺隅。她心知这便是瑶台,略定定神,吸一口气,提步上了石阶入内。

瑶台是一座五层高的高楼,翘下有风铃和梁饰,每个角都有向上凌空飞腾之势。翘角处上有屋鱼尾,下有角梁龙头,栩栩如生。四面角梁的前端分别悬挂“南维高拱”“北斗平临”和“楚天瑶台”三块镏金大匾。

她摘下篷帽,目光流淌在楼中四处,徐徐沿红木梯往上走。

瑶台楼内颇有古香意蕴,除设藻井、天花、彩画、花罩等寻常装饰外,楼内红柱上还悬挂着古往今来名仕撰写的楹联,大厅墙面则镌刻精美壁画。她驻足略作观摩,画中有一男子与一女子,隔鹊桥遥遥相望,竟是牛郎织女。

她略皱眉,也不作多留,径自提步往最高层去。到了第五层,周遭窗扉尽皆洞开,四面星斗映入眼帘,在夜空中闪熠生辉,美得令人叹为观止。

沉锦啧啧称奇,被眼前的星空震慑得说不出话来,步子不由自主地朝前走,侧目却看见一个八面黑漆牙雕鸾纹大屏风。

后头隐约有个人影,她暗自松了口气,朝那屏风走近过去,“驸马,你寻本宫究竟有何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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