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嫁(68)

沉锦仰头望着他,道:“那就不谈瑶台的由来了,咱们来说说今晚。你既然会这么问,那必然是事先知道内情了,今日之事,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应当是端妃设局,引我同驸马姚乾之入瓮,目的是要陷害我与人私通。”边说边朝他走近一些,伸手探入袖口取出之前收到的信递给他,“你看,这就是我收到的信。”

慕容弋接过来,垂着眸子略扫一遍,冷笑道:“曹大人真是教了个好女儿。”

她觑他一眼,试探道:“驸马收到信,看出信有蹊跷,所以事先告诉了君上么?”

他略抬了抬眸子,“哦?端妃是大胤鼎鼎大名的才女,尤其一手好字堪称绝古,可仿天下所有人的字迹,出神入化。如果我没记错,驸马同你不过两面之缘,皇后真的以为驸马能识破这封信有诈?”

沉锦被他说得一愣,反应了瞬方瞠目--他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会知道她同姚乾之见过两次面?这太令人不解了!她大皱眉头:“君上别同我卖关子。”

慕容弋目光明灭,漠然一笑道破天机,“旁人写字,收笔时往往会在行末留下一点墨迹,可皇后不同。”

今日午后姚乾之飞鸽传书,将自己收到的信纸一并给捎了过来。信上笔迹转承流畅清丽娟秀,模仿得如出一辙,可也只是第二眼,他便看出那字迹绝非出自皇后本人之手。他太了解她,捏造书信之人百密一疏,教他一眼识破。他令姚乾之不动声色,这才乘千里马一路回京,赴瑶台替她硬生生挡下一劫。

她大感惊惶,脚下踉跄倒退两步,一脸的不可置信。

之前他了解她的起居饮食,甚至了解她的习惯爱好,这些都可以解释。各国往他国派遣细作之事常见,他知道的一切,也许是从她的宫人处探得,也许是从细作口中得知,只要他想知道,总会有方法。可是这件事不同,她不是个擅长舞文弄墨的人,若非与她格外亲近,断然不可能知道她的走笔收梢习惯。

难道是曾经向寿儿打探么?她皱眉,转念又否定了,那丫头粗枝大叶,恐怕就算她也不知道吧!

脑子里忽然一阵晃神,她想起他曾经说过一句话,他说,他很了解她,比她想象的,要了解千百倍……

沉锦震惊到极致,望他的眼神变得格外复杂,微张着唇,却半天发不出声。好一会子,她听见喉头挤出了一句话,“……君上究竟知道多少事?在我来大胤之前,我们见过面么?”

慕容弋的眼中有千山万水,他看着她良久,复缓缓走来,一步一步,赤舃落地的声音几乎激荡在她心坎儿里,在距离她半步远的地方站定。

两相对望,相顾无言。他的眼睛极漂亮,深邃如墨,此刻那目光澄定,静静望她,却令沉锦感到莫名地不安。她双手交叠在一起搓着,刚想说话却见他右手徐徐抬起,朝她伸来。

一瞬的慌乱,她几乎是本能地朝后躲,然而他的动作居然比她的本能更快。一把捉了她的手腕往前一扯,她便被迫到了他眼皮子底下。

她心中惶惶,试探着喊他:“君上……”

“嘘。”慕容弋竖起一根食指在唇边,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哑声道:“我只是想看看你。”

“……”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没由来地令她脸红到耳根子。她心口发紧,双颊滚烫一片,勉强扯出笑容:“外头星光这么美,我有什么好看的。”

他果真定定地看她,目光从光洁的额一路蜿蜒而下,最终停留在她的一双手上。他执起她的左手,细细端详,忽地抬眼看她,眼神炯然:“皇后真的想知道我了解你多少么?”

她原想将手往回缩,听他说这话却骤然一怔,他兀自继续道:“皇后喜欢染蔻丹,尤其偏爱粉色与赭色。”

“……”

他抚上她的眉,略粗糙的指腹激起一片片颤栗,“远山如黛,皇后最喜欢描的便是远山眉,因为诸多眉形中,数远山黛最为端庄动人。”

“这些都是姑娘家的闺房中事,”她呆愕怔愣,半晌方讷讷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

“这算什么?”今上朝她哂了哂,忽地期近几分,薄唇贴上她小巧如玉的耳垂,呼出的气息温热而酥麻,喷在耳蜗,似能拨乱一池春水。他道:“我还知道,你的左后肩,生了一粒朱砂痣。”

像是一记闷棍敲下来,打得人头昏眼花。沉锦先是一懵,回过魂儿后顿感又惊又羞,伸手狠狠将他推了开。她的左后肩有朱砂痣?这倒真是稀奇了,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他一个外男居然敢信口雌黄!根本就是一派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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