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2)

“道歉!”

“对、对对、对不起啊哈哈哈哈哈……呜呜呜呜对不起……啊啊啊啊放开我啊哈哈哈哈哈……”少年发髻下披散着的头发已经浸到了水里,此时正是春寒料峭,夜澜湖水刺骨的寒意从他细嫩的后颈肉中丝丝的钻入,想着落入这冰凉水中的滋味,他忙不迭的软了骨头。

纪南满意,正想收手拉他上来,却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困着少年的柳条不知怎么竟断了,水面于是又是一声“噗通”。

“哎——”纪南傻眼,纵身欲跃,却被人从身后拉了一记。身形一滞他往后跌去,踉跄两步才站稳。

只见一袭青影掠过,在水面一点就轻飘飘回到岸上,将水里扑腾的人轻轻巧巧的提了上来。

那人身穿一袭月白色衣袍,衣带拖沓,繁复华贵,是夜国王公贵族的常服,纪南在家时常常被母亲逮去换上类似的一整套,可他常年习武,因而总嫌弃这衣服拖泥带水,甚为不喜。如今见这人穿在身上,动作之间毫无牵制,反倒那宽袖长袍衣带飘飘,说不出的清贵潇洒,一身风华。

容岩,纪南认得他,暗夜谷里几乎每一个人都认得他。

容岩是今年年初才入谷的,来时手持四十九门别中一向最为神秘的青龙令牌,引起了谷中好一阵的轰动。都说青龙令已经有数十年不见江湖,这气度卓越的年轻公子一定来头不小。

眼下那趴在湖边瑟瑟发抖的落水少年,正是容岩来时随身跟着的小书童,听容岩唤他“阿松”。

阿松撕心裂肺的咳了一阵,痛苦不已的模样,容岩将他抱起来,反在膝盖上一阵拍打,他吐出了几口水来,才悠悠的回过神。

只见容岩淡淡的笑着:“你又惹事。”

少年顿时咬牙切齿,推开他一骨碌爬起来,指着纪南咬牙切齿道:“臭老虎!我咒你今年还输!输输输!”

纪南本无意害他落水,心里本还有几分歉疚的,这下被他戳中痛脚,顿时脸一沉,威吓:“信不信我再把你踢下水去!”

阿松对他扮了个奇丑的鬼脸,下巴一扬,示意现今一旁有容岩在呢,他有恃无恐,洋洋得意挑衅道:“你敢!”

纪南气的脸色微变,双手窝成了拳,身影刚要动,就听容岩一声清咳:“纪公子——书童年纪尚小,还请小公子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不敢!”纪南冷面,“但也还请公子约束好自家下人——在下实在是不堪其扰。”

阿松一听又来劲了,从容岩身后冒出来又想挑衅,容岩伸手阻了阻,非但没见效,反倒被他“啪”的拍开了袖。

纪南见他们主仆间完全是没大没小不成体统,也懒得再说什么,转身一纵离开。

**

回到门中,“徒弟”们正在院落前的习武场上排演最新的阵法。

说是徒弟,其实他们中个个年纪都比纪南年长。

这其中有夜国以及周边国家的王侯子弟,更多的则是武林中的名门之后,由他们的父辈送来暗夜学习,拜入以兵法布阵驰名于世的白虎门,暂时归于纪南辖管。

一旦纪南久攻不下,放弃白虎令出谷,门主很可能就将在他们之中重新选出。

“小四!”李河越兴冲冲的跑过来,赤着的上身因为演练多时而冒着腾腾热气。

李河越年长了纪南五岁,已经是个英姿勃发的成年男子了。纪南站在他边上显得分外瘦弱白净,要不是那两道浓黑剑眉英气十足,要说男生女相,其实他也不遑多让。

“在这里得叫我门主!”纪南皱眉,摆出气势来,压低声音喝斥。他家那三个庶出的异母哥哥与李河越是姨兄弟,自幼来往甚密,他与哥哥们进出操练同行,与李河越自然熟悉。

“好——门、主!”李河越当真行礼做了个揖,脸上却还笑嘻嘻的,“你去哪儿了?我们已经把阵法练了好几遍都不见你人!来!我同你推敲几处小小不妥!”

“不了。”纪南叹了口气,“有不妥你先改着,练完了告诉我。”

李河越挠头咧嘴。纪家子弟排练兵法的天赋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何况纪南这五年来在暗夜谷里潜心修习,阵法推演更是一日千里,创出来的新阵让人拍手叫绝。这也是那么多门人心服口服受他约束的主因。李河越只不过仗着比他多了几年实战的眼界而已,要说改动,他还真不知怎么改。

“你怎么又不高兴?”李河越见他眉间暗暗有忧愁之色,将他拉到一边,从腰间搭着的衣服里摸出一枚精致空心铜管,“给!家里来的信!刚到!”

纪南顿时精神一振,连双眼眸色都亮了好几分。

他一把夺过铜管捏开,取出里面小束的家书来,就着月光和习武场边火把的光亮,把那小小的纸条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那微垂着头高兴的样子看在李河越眼里,让他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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