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71)

“是我,”他轻声的说,看着那玉牌的眼神格外柔软,“慕容岩,字长卿。”

慕容岩做了极长的一个梦,他梦到了姚宫无边无际的桃花,开得铺天盖地,格外绚烂。他站在花树下,已是成年模样了,心里却和小时候一样干净欢喜,母妃依旧是记忆里的温柔模样,笑着伸手捧他脸,柔声的唤着他的字。

“母妃!”他环顾四周,惊喜不已的问:“今年的桃花怎如此好?”

“因为你回来了呀。”

可我一直在这里,慕容岩心里疑惑,每一年桃花开时,不管多远他都会赶回姚宫。

“岩儿,这些桃树,一直长在你的心里,已经有十年未曾开花了,”母妃对他说,“如今你终于回来了,你看,它们开得多好啊。”

长在他心里吗……慕容岩似懂非懂,由着母妃牵他往桃林深处走,一路落英缤纷,母妃乌黑柔顺的长发上落了花瓣,他伸手去摘,母妃回头来一笑,却变成了纪南的模样。

“小四?”慕容岩揽她入怀,心里无限欢喜。

即使是这样光怪陆离、无法解释的梦里,他也还记得她对他说的那句“独一无二”。

“二哥,这桃花开得真好。”她轻声说,在他怀里仰着脸,笑容无邪。他不禁低头,用那唇轻碰她的眼睛。

两人头顶的花树长得更高、开得更好,整个世界只剩他俩与这一天一地的桃花,那情形和星涯山石洞里一样,慕容岩满心的欢喜,如登仙界。

他就从那样的欢喜里渐渐醒来,枕在枕上的头原本就稍稍歪着,因此一睁眼,就看到了方才梦里人的面孔。

他从梦里带来的笑容更盛,张口欲叫她,却发现自己喉咙里仿佛着过了火,又疼又哑,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纪南已换了常服,柔弱不堪。大概是刚沐浴过了,她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一身的药香,就这样趴在他枕边睡着,睡梦之中表情依旧凝重,英气的两道眉微微的皱着。

水蔻蔻轻手轻脚的上前来欲给她披衣,却惊喜的发现慕容岩已经醒了。

“殿下醒了!”她开心的叫出声来,惊得纪南猛地坐起,水蔻蔻把衣服往她肩头一披,自顾自飞快的跑出去找姚远了。

纪南忙伸手探他额头,他费劲却大力的反握住她手,声音支离破碎:“……我梦到你了……小四,那些桃花、是为你开的……”

“唔……”慕容岩脚边,这时忽然传来一声呓语打断了他。

是慕容宋,蜷缩在他二哥脚边守着,这时好像正巧睡醒,睡眼惺忪的坐了起来,揉揉眼睛看清眼前两人,他立刻又惊又喜的爬了过来:“二哥你终于醒了!”

纪南早抽开了手,慕容岩空握了握拳,遗憾的收入被中,倦倦的“恩”了声,问他:“你怎么睡在那里?”

“我要守着你啊!”阿宋理直气壮,又指指纪南,“臭老虎也一直守着你。”

慕容岩心一软,此刻真想转头看看她,可又担心她在阿宋面前脸红,只好强自克制住。幸好阿宋好久没见到他,思念不已,问这又问那,完全没功夫在意纪南脸上是何等柔情。

姚远原本在为军医讲解一干疑难杂症,这时被水蔻蔻激动不已的拖进帐中来,他见慕容岩已苏醒,二话不说,动手便解他的衣服。

在场水蔻蔻和纪南连忙的回避,阿宋还想留,那两人都怕他一惊一乍影响了姚远,便一左一右抓住他拖了出去。

姚远在旁笑着摇头不止,慕容岩终于从纪南背影上收回目光,低声叫他:“舅舅?”

“你已经昏迷三天两夜了,这回伤的可当真不轻。”姚远给他换药,查看伤口时发现新肉都已长出,基本愈合。

临行前那人特意带信来,嘱咐他带上最好的刀伤药,果不其然,又被他言中了。

“小将军片刻不肯离开,自己一身的伤拖着不肯包扎,昨夜伤口发炎,我诳她那会传染与你,她才去敷了药,可沐浴更衣后,又片刻不停的赶过来守着你。”姚远诊着他的脉,低声告诉他这三天以来的事,“六殿下也是一样,寸步不离的守在这里,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军中除了我外,所有的军医都被他罚过了,还差点砍了几个的脑袋。”

慕容岩完全能想象那两人的模样:一个闷声不吭,咬牙死守;一个迁怒于人,上蹿下跳。

“还好有钦差大人在这里,耐心调度,否则我一人真不知道该如何对付。”姚远替他包好伤口,走到桌前在盆中净手,转头笑道:“你们大夜的女子,可真是个个都非同凡响。”

慕容岩听得清楚他说的是“你们大夜”,但却没有反驳,只淡淡一笑,问道:“父皇怎会命她做这钦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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