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生辉(40)

借着地上闪烁的火把光芒,夜色里计成春看到它身上斑斓的美丽花纹,以及那一双荧荧带浅碧的眼睛。

它是这样的美丽,强大而威严,计成春一时都不知道自己是惧怕它的凶残,还是迷惑于它的魅惑人般的美。

它凑近过来,浅碧的眼睛盯着他的眼。

计成春能感觉它湿润的气息喷到脸上。

他晕厥过去。

等计成春再度睁开眼睛之后已经是次日清晨,周围仍是尸骸遍地,可是那只猛兽却赫然不见,似乎凭空消失。

当地的山民发现这一幕。

计成春以为他们必然会为难自己,谁知山民们看着残尸断骸中满身带血的计成春,却忽然都跪拜于地,甚是虔诚地念念有词。

从此之后山民们改变了对计成春的态度,对他大为恭敬,不管他要去哪里做什么,山民们言听计从。

后来计成春才知道,原来那天晚上出现的豹子,是当地的山神“异觉”。

传说异觉能幻化各种人、物,巡游山中,他的化身往往艳美非常,但脾气又极为暴烈,他擅长探查人心好恶,一旦给他察觉人心中的恶,就会将对方撕的粉碎。

相反,如果发现心底纯净之人,山神异觉便会化身加以庇护。

那天晚上给异觉杀死的那帮人,是当地的邪恶山民跟一些汉民勾结,专门埋伏劫杀过往客人的,因为人数众多,行踪诡秘,连当地官府都束手无策。

除了给异觉杀死当场的那十数个外,官府之人又沿着血迹来到盗贼巢穴,同样的满地尸骸,近百人的贼匪们尽数死于非命。

那是异觉的惩罚。

但计成春是唯一毫发无损的人。所以山民们知道,这是异觉认定了的人。

如果不是父亲亲手所书,阑珊一定会以为这只是个虚幻的故事而已。

计成春在故事的末尾写道:

十年后因公务路过巫溪,时间紧促并未进山,只借一炉香向山中遥拜。经过溪山之时,听见长哮之声,远达天际,必是异觉知道故人经过,遥遥相送。

人心复杂,何如异觉断察善恶,若人间多异觉,则恶之不存矣!

看得出,计成春对于山神“异觉”印象相当的深刻。

阑珊从未怀疑过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但她只是叶公好龙地感叹异觉的神奇跟强大,却从不敢想象自己也像父亲般遇到异觉。

因为阑珊很有自知之明,她觉着自己未必就会清白无辜到从异觉的爪牙中全身而退。

可谁能想到呢,有朝一日她也遇到了类似“异觉”的人。

赵世禛捏着她的下颌审视她的双眼的时候,石青色的锦缎颜色倒映在他的凤眸里,荧荧然似有浅碧闪烁。

阑珊几乎窒息,太像了!

“殿下、”她没察觉自己在发抖,也忘了下颌上的痛:“殿下说笑了,能为殿下所用……”

阑珊闭了闭双眼。

已经无法承受了,给他目光逼视着。

她颤声:“……是小人的、荣幸。”

赵世禛的手松开。

阑珊顺势低下了头,可膝盖也突然软了,眼前更是一黑,几乎晕厥当场。

隐隐地听到赵世禛传了林知县入内,似乎说:“管好令爱,还有下次的话,天王老子来说情也是没有用。”

林知县唯唯诺诺,不知磕了多少头。

阑珊则忍不住想:真有意思,她已经这般窝囊,就差冲过去抱紧他的大腿了,居然能跟天王老子的情面相提并论。

最后是西窗跑进来,扶着阑珊行礼退出。

一直到出了门,阑珊还觉着双腿无力,索性完全挂在南窗身上。

西窗又鄙夷又好笑地看着她:“你刚才进去的时候不是雄赳赳的吗?大义凛然的,八匹马都拉不回你来,这会儿怎么了?见了主子就软了?”

阑珊还想挽回一点颜面,虚伪地说道:“我大概是中午没吃饱。”

西窗噗嗤笑了出来:“是吗,我请你去吃饱了再回来呀?”

阑珊瞥着他:“我已经这样出糗了,你嘴上能不能饶人一些?非要我晕倒了才罢休吗?”

“你这会儿也跟晕倒差不多了,没见你整个人都挂在我身上吗?”南窗翻了个白眼,“幸亏你倒不很沉。对了,主子跟你说什么了?怎么就把那个蠢小姐给放了?没想到你还有点能耐啊?”

阑珊长长地叹了口气,这种能耐不要也罢。

正在这时侯,飞雪拉了林蔷出来,她看着蓬头垢面,失魂落魄,直到看到林知县的时候才哭出来,可又不敢放声哭,把脸藏在林知县胸前,边小声哽咽边害怕地往旁边看。

林蔷向来是趾高气扬的县衙大小姐的做派,哪里见过如今日这般。

阑珊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西窗说:“幸亏她不会武功,飞雪姐姐不屑格外为难她,只折了她的胳膊给她点教训,因为她聒聒噪噪的,之前还卸了她的下巴颌,你看她的样子多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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