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我情难自已(60)
她闭着双眼静静地任他背着。
心酸心痛得无以言喻。
歌声还在继续,那人唱到动情处,不是放手洒脱,更多的却是留恋,声音已几近哭腔。
“人生已经太匆匆,
我好害怕总是泪眼朦胧,
忘了我就没有痛,
将往事留在风中。
纵然记忆抹不去,
爱与恨都还在心底,
真的要断了过去,
让明天好好继续,
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
真的要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
可是断得掉吗?
如果我们没有恩怨多好。
你只是你,我只是我。
或许我还学得会勇敢。
勇敢去爱。
如果我们没有相遇多好。
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我就不用如此心痛。
痛得我快要无法呼吸。
泪越流越汹涌,任她如何咬破唇、如何警告自己都没用,大颗大颗的泪断线一般流淌而下,渐渐湿了他的脊背。
而靳豫则是更紧了紧他的双手,更用力地背着背上的人儿,稳步下山。
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
几天前,在H市的酒店被他逼到掩面痛哭。
再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
七岁。
七岁的小人儿,向来都是极为乖巧懂事,可到底是孩子,依旧那么渴望父母的关怀,渴望父母的疼爱。
可父亲眼中永远只有母亲,母亲眼里有的只是哀愁。
敏感的小人儿,想要父母开心,可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用最笨拙的方式,更加努力地学芭蕾,学到韧带拉伤,学到脚趾出血,学到疼痛太多无力忍受偷偷趴在被窝里哭,只为能得到老师在父母面前的多一句夸赞,来博得他们多看她一眼,多对她笑一下。
可是依旧好难。
孤独的小人儿此时是多么渴望有个伴,渴望有人能够陪着她,听她讲话。哪怕是个玩偶,是个动物都可以。
看见别人家的小狗,她羡慕极了,她小心翼翼地跟父亲说想养只狗儿,可父亲却说:“映映,不可以。妈妈不喜欢小动物。”
有一阵子梅姨回乡下老家,她便一个人上下学,放学回家要经过捧心湖湖畔景区,那天傍晚恰巧在景区边的草丛里看到了一只小狗,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抿着嘴,呼吸微弱,似乎下一秒就会死去。
又脏又臭的狗儿,显然是被人遗弃,可她看一眼就心软了。
那只小狗的眼神,那么无助凄凉,那么需要疼爱,多像她。
她舍不得了,那时年纪尚小,不懂什么疫苗和病菌,她就凭着一颗柔软的心,抱着那浑身脏臭的狗儿,给了它她一直渴望却得不到的关怀和温暖。
紧紧抱它在怀,轻轻抚摸它的头,抚摸它的身体,让它感觉到她的爱,或许心里有爱,身体就不那么痛了。
果真,在她的抚摸下,狗儿是轻松了很多,渐渐地呼吸也有力气了。
她想抱这狗儿回家,可她知道父亲绝对不让。
天大地大,可小小的人儿抱着奄奄一息的狗儿竟无处可去。
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见某个环卫工阿姨从小木屋出来,自小在捧心湖湖畔长大,她自然知晓那小木屋是给环卫工阿姨放打扫用具,并给她们提供暂时休息的场所。
她抱着狗儿大步跑上前去,翻找出了身上所有的钱,一股脑全给了环卫工阿姨,就是想让阿姨暂且帮她收留这个小狗儿几晚,等她想到办法就接狗儿走。
就这样几天,她每天放学给狗儿带来东西,喂它吃喂它喝,抱着它摸摸它,跟它讲话。什么大事小事,天气风景,鸡毛蒜皮,她一直讲一直讲,好像孤独的人儿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衷肠的知己。
本来只能躺在地上喘息的狗儿,渐渐地可以站起来走几步,她兴奋地笑着抱着狗儿一直摸一直摸,却忘了回家的时间。
那天晚了一小时到家,母亲随口问着:“映映今天怎么晚了?”
她不敢如实回答,支吾着说:“放学之后,学校要我们打扫卫生。”
可就在第二天,她去看她的狗儿,发现小狗躺在草丛中一动不动,她抱在怀里,才知道狗儿口吐白沫,身体早已冰凉,不知何时死去。
她抱着狗儿哭得悲痛欲绝,哭到至不住地浑身抽搐。
像是死去的是知己,是另一个自己。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哭过,强逼自己长大,逼迫自己坚强,坚强到刀枪不入。
父母去世,弟弟失踪,她一直在警告自己不能流泪,不能软弱,不能向任何人,包括命运低一点点头,心痛到指甲都掐进肉里,渗出血来,她也没流一滴泪。
一直想着要如何查到真相,怎么找到弟弟,再苦再难她也必须扛下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