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53)

刚想走上去探个究竟,一个提着菜的老妇走过来道:“老赵他死了好多年啦,不用看了。”

花子箫道:“可是,这树去了哪里?”

“哦,你还知道这树?这是老赵他爹娘在他出生时种的吉祥树,在他结婚的时候开了花,在他生子时结了果,很有灵气。当初他要砍树的时候我们都劝他不要这么做,毕竟这吉祥树就是老赵的根,把树连根拔起,也就是斩了自己的祥运与根。但他不听,非说想见儿子要卖树抓药。这下可好,砍了树之后他更病重了,就算抓了药也救不回来,没几天就去了。”

“可是,他儿子不是一直在京城很忙么,可有回信告诉过他那边很忙一切安好?”

“我们都以为他儿子已经死了呐,去了京城就一直没消息啊。”

……

……

离开阳间回到幽都城郊,花子箫去阎王殿走了一趟,又与我一起重新找到了青丝鬼。他一看见披着新皮的花子箫,愕然道:“娘子,娘子!你怎么也来了,难道你也被害死了?”

“这不是你娘子,是乔装成你娘子的花公子。”我走近了一些,“你爹是怎么死的,你知道么?”

青丝鬼支支吾吾道:“不知道……”

“那这些信算什么?”我把他父亲的家书拿出来,“他给你写这么多信,你一封都没回?”

“岳父那边总有事要我帮忙,我根本抽不出身啊。”

“你岳父重要还是你爹重要?”

“半子之谊,岂不与父子之情同样重要?”青丝鬼相当理直气壮,“何况我爹他找我根本没有事,不过是回去逛逛农田吃吃野味罢了。提督大人,我已经成亲有了新家,不能一直往老家跑啊。”

“那你为何不回信,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病逝?”

青丝鬼愣了愣,提高音量道:“那我该怎么做?现在他已经在咒我了,你看我不仅被他害死,现在还被他化的鬼树死缠不放,这种下场够了吧?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才算还了债!”

“这棵树不是你爹。”花子箫抬眼看了看繁茂的树枝,“它只是在替你爹打抱不平而已。实际上你爹早就下了十八层地狱。”

“……十八层地狱?为什么?”

“该下十八层地狱的人是你,他是在代你受刑。你被鬼树缠在这里只是闲着,他在冰山地狱中却饱受酷刑。应该知足了。”花子箫转头对我道,“东方姑娘,我们回去。”

我们刚走几步,青丝鬼就在后面大叫道:“等等,等等啊……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

花子箫头也没回地答道:“等这棵树消了气,大概就会放你走罢。”

一起进了城,我苦笑:“到这种时候,他竟然挂念的还是自己的事,根本没想到自己亲爹。”

“父心在子,子心在外。这样的人多了去。”

我又回头看了看那颗死死缠着青丝鬼的树,叹了一声:“老赵把树拔了卖掉,树丝毫不计较,还为他报仇。树且有情重义,人心却凉薄如灰。”

花子箫看了我一眼,只是垂目笑了一下,许久才简单地答道:“或许吧。”

“又提烦心事了。”我笑道,“今天的事还要多谢花公子了。现在有空么,到我那里坐一坐?”

“好。不过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花子箫拎着一个包裹进入了路边荒废的小屋。我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一时好奇,就推开门缝往里瞥了一眼。

屋里的妙龄女子把包裹放在桌上打开,露出了里面软软的红衣美人皮。她把双手放在后颈上,轻轻拉了一下,脸皮松动,露出一截白色的后脑骨。

我闭着眼,转过身不再看里面。

过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花子箫推开门。他如云的长发顺着红衣滑落,黑眸流转,朝我微微一笑:“东方姑娘,我们走吧。”

所谓倾城的容貌只能如此了。

可是脑中一片混乱后,我说出口的却是:“我才想起家中有事,可能今天没法招待花公子。”

花子箫怔了怔,道:“原来如此,碰巧我也有些事要做。那改日再登门拜访。”

我的声音有些虚飘:“好。”

花子箫向来彬彬有礼,连笑容都疏冷淡漠,我时常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这一回我不小心看见了他提着包裹系带的手。他似乎握得很紧,指节微微发白。但脸上却没有丝毫波澜起伏,他对我淡淡地笑道:“今日暂且别过。”

按照之前的约定,杨云次日下午会到停云阁看我。我起床很早,监督小厮和丫鬟们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亲自下厨洗菜做饭,请颜姬帮忙把碗筷摆好。

原本在厨房里乐呵呵地切菜,还哼着小曲儿心情正舒畅,身边却突然多了条影子。我吓得差点用菜刀斩了手:“大爷,无常爷,祖爷爷,下次不要这样一声不吭地冒出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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