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君在上(86)

作者:走马观枫 阅读记录

火光炙热地摇漾,几欲烧破笼纸,江走在白评亭的震音下跪地:“妇人不敢,只是思忖着九皇子出面奏请婚事,圣上也金口答允,如若妇人在这节关头说什么齐大非偶,踢了商府的头面不说,驳的还是九五隆恩,妇人区区一介家人子,即便上百个脑袋也不够砍。太后最擅长的就是认清现状,妇人无能,不敢炫玉自售,但至少知道该如何揆情审势。”

白评亭缓缓摩挲腕部的珊瑚串珠:“你这是在怨怼皇家?”

江走煎熬道:“太后现在听我讲什么都是错,我已是个破绽百出的人,不敢说话了。”

“便是求饶耍花腔的话,也说得与你父亲如出一辙的像。”白评亭摘下珊瑚串,眼角刻着冷冽,“江缘教出的孩子果然伶俐,不过以屈求伸在哀家这行不通。被他欺诳那么多年,如今也该换过来了,哀家要感谢你的父亲,若非是他,哀家现在就是个花残粉褪的老女人,这一辈子就是徜州歌伎。”

“太后,我不知我父亲是否负了您,但是,”灯火投映到江走漆黑的瞳内,亮光燃烧,转瞬即逝,“江家一朝落败,我父困笃而逝,想来与太后有关。”

“你可以认为这一切正是哀家所为。”

江走攥拳。

“多亏他的放弃,哀家执掌大寐的半壁江山,江缘在九泉之下瞧不见,你不妨替他高兴高兴。”

冷风刮过长亭,江走声弦夹杂着颤意,目光却澄透灼灼:“太后,父亲从未与我说起您,但他经常会独自对着一只首饰沉思,我长大后,就再也没看见这只首饰,大抵是我父亲藏了起来,那上面或许沉淀着他全部的感情与回忆,因为他每次凝视首饰,都会很哀伤,我知道您恨我们,可我接下来要说一句打从心底的话。”

“您因一己私欲害死了大寐的清臣,您不配我父亲一直以来对您的珍重,我对此,感到可怜。”

陶菊捏紧灯笼的细竿,手心浸汗,身子瑟瑟抖在风里,烛火忽扑忽熄,一顿错闪,映着近在咫尺的墨绿灌木,恍惚之间,江缘清隽的仪表蹦进脑海,白评亭眼神一缩,珊瑚串珠当场断线。

沉重的红珠滚到江走膝边,江走慢慢将视线延伸出去,回到白评亭的面容上。

白评亭道:“当年,皇上执意抹除延惠太子暴毙一案的知情者,江缘与此案没有丝毫的牵系,是哀家情见势屈,以牙还牙亲手把他葬送了进去。”

江走暗暗咬住牙关,白评亭含笑道:“皇上不愿累及无辜,希望哀家赦免江缘之死,哀家依了。”

“但是江走。”白评亭起身,一粒粒珊瑚珠子被踩入鞋底,“哀家没有害你父亲,你好好想想他是怎么没的。”

江走脸部一僵,夜风袭来,她四肢百骸流动的血液顷刻冻结。

“哀家听闻你是天煞的灾星,克死生父,害得江家家破人亡,你可怜哀家,哀家则可怜江缘,他这一生都为了登科入仕而不断跨越着,最终却病逝在冷榻上死得一文不值。”

“你无非是他人生的写照,没有天赐的机遇,没有豪门的仰仗,你便什么都不是,江缘已经因你而死,下一个可怜人又会是谁。”

白评亭站到她面前,“商晏龄?”

江走苍白的唇绷成一条线。

“好孩子,中秋佳宴才开始,千万别弄差了脸色叫人多心。”陶菊提灯过来,白评亭伸手给她,并对江走道,“起风了,该回去了。”

江走翕张薄唇,似乎还欲说什么。

“江走,就像方才你陪哀家来莲池时一样,这次你再陪哀家观场好戏吧。”

白评亭始终没有回头,由陶菊扶着下了亭轩,江走落在很后面,回到宴上时也是一副神思不济。

宁顺帝今夜兴致也不高,搭着龙椅的扶手,桌上的酒杯尚未动作,高座之下是禁卫常杉执刀而立。

歌舞暂毕,朱见澌全程注意着上座,一心涨涨气氛,出席讨要三杯酒。皇后在右首,眉眼俱笑道:“也不知他生了哪般心思,皇上赐三杯便是。”

宁顺帝向旁边挥手,内侍将斟满的御酒递了下去,朱见澌接过道:“今天是中秋团圆佳节,儿臣在此恭祝大寐政通人和,风调雨顺。”说罢饮下美酒。

江走无心享受秋宴,出神之际,手腕冷不丁被人一握,她条件反射狠狠地甩开,脸色青白。

商启怜被她大力一挣,愣道:“江走?”

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恐慌,江走不知如何解释,商启怜扫了眼朱见澌,说:“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站起来。”

“启……”

商启怜拍了拍她的脑袋。

“这第二杯,儿臣……”朱见澌正揖礼笑言,只觉胃里刺涌,他的脸色猝然大变,没能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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