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记(1363)

纪大将军叹道,“你自有单独上折的权力,只是,上折子之前怎么不与我说一声。咱们武官,本不好管文官之事,此事,何其逾越!那北昌巡抚李大人,虽是寒门出身,其内弟却是今上姑妈寿宜大长公主的驸马。何况,李大人今已是连任九年巡抚,我并非为江副使说话,你此举,先得罪了李巡抚,那可不是好相与的。不然,你觉着江副使有这样天大的面子让李巡抚为两个商贾这般美言,无非是与我们赌一口气罢了。”

邵将军听的,冷汗都下来了。

邵将军道,“我就是难咽那口恶气,故而,一时鲁莽。”

纪大将军目光越发怜悯,道,“这有什么难咽的,阿邵啊,事情是你那内子与你那继女起的心思,你说说,要是当时被她俩算计了江姑娘,不说江副使那里,就是我这里,你要如何交待?你可曾想过我的难处?”别看纪大将军沙场征战,杀人无数,其为人无半点儿血腥之气,相反,近来上了年岁,他对下属越发温和。

邵将军满面愧色,起身单膝跪下,沉声道,“属下知错了。”

纪大将军双手扶起他,温声道,“你较我年轻,我总有致仕的那一日,当初,你那继女有意阿珍,你以为我为何不应此亲事。阿邵啊,你我倘为姻亲,你焉能再接我的位子?你呀,你不懂我的心呀!”

先时种种,邵将军多为情势所迫,不得不来纪大将军这里求援。唯纪大将军此言一出,邵将军当即眼眶一热,哽咽道,“属下辜负大将军栽培!”

纪大将军看他虎目含泪的模样,心中亦不好过,令他坐下,为他思量对策。纪大将军道,“李巡抚那里,我来与他说,他扳回这一成也就罢了,如果再抓住此事不放,我也不会任人欺负我的手下。江副使那里,你莫要再耿耿于怀了,咱们这些年的交情,江副使呢,又是我的姻亲,阿邵,别再令我为难。”

邵将军苦笑,“只怕江副使不肯放过我。”

纪大将军虽面露难色,依旧道,“豁出我这张老脸,我来与他讲。”

邵将军感激涕零。

何子衿因纪大将军为邵家说情一事,深为不悦。

何子衿私下都说,“要早知纪容这般行事,当初就不该定这门亲。”姓邵的三番两次寻衅,何子衿的意思,必要痛打落水狗的,这时候,就当一鼓作气把姓邵的干掉,不想纪容反来说情,请江家莫要再追究邵家。

何子衿焉能咽下这口气!

阿念悄声道,“勿恼,我看纪容怕是要下手了。”

“下什么手?”

“姐姐怎么不想想,姓邵的先是背着纪容插手北昌府之事,得罪了李巡抚。之后,自己弄了满头灰。现在又求到纪容跟前。我已是打听过了,李巡抚因邵将军上折子参奏之事极是不悦,着人来找纪容要个说法。姓邵的要是真参成了,纪容都不见得高兴,何况这事儿根本没成,反闹没脸。纪容倘是训斥姓邵的,这还好说,证明姓邵的尚有一线生机,偏生纪容好言好气,还亲自到我这里为姓邵的讲情。若纪容有心,就不该一人前来,而是该带了姓邵的一并前来,与我认错。结果,纪容是一人前来,若我猜的没错,纪容就要对姓邵的出手了。”

何子衿有些不信,眼睛瞪得溜圆,“真的?”

“姐姐只管等些日子就是,姓邵的毕竟正三品,若是我来出手,一则以下犯上,二则我毕竟是文武转武职,根基未稳,先时不过取巧给他个没脸。可要说真正扳倒他,并不容易。纪容不一样,纪容是北靖关统帅,倘他下定决心,姓邵的绝无活路。”

何子衿道,“那纪大将军来咱家岂不是正话反说?”

阿念微微一笑,“这样的事,不正话反说,难道还堂堂正正的说不成?你知不知道纪容在北昌府有个别号?”阿念未卖关子,轻声道,“当初老余巡抚在位时,有一回骂他做疤脸狐狸。他掌北靖关大权多年,岂是易与之人。你想,当年老余巡抚在北昌府何等威望,纪容不过流犯出身,因势崛起,论在这北面儿根基,哪里能与老余巡抚相比,连老余巡抚都忌惮他三分。姓邵的犯他忌讳,这回定难善终。”

何子衿轻叹,“这人实在心机深沉。”

阿念一笑,“姐姐着相了,做官的,没点儿心机早叫人生吃活剥了。今咱们在说人,说不得在人眼里,我也是心机深沉之辈。”

何子衿笑,“是啊,要不怎么咱们两家就做姻亲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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