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记(278)

这等心思也算机巧,却着实架不住陈家人彻查。陈姑丈都能顺着流言摸到何忻家去,这被收买的丫环自然也爆了光。小地方的商贾之家,哪怕这几年发达了,也学着如大户人家讲究起来,但遇着事儿,陈姑丈难免祭出草根本色,骂陈大妞,“你这笨蛋!怎么自己丫环都管不住!给人卖了都不知道!”

陈大妞到底念几年书,话还是挺会说的,道,“人家一门心思算计我,以有心算无心,我,我,祖父,也不能完怪我啊!”说到最后,她觉着自己也算冤枉。

陈姑丈冷哼,讽刺,“没把家卖了,不怪你!”

陈大妞被骂的脸上通红,拧着帕子咬牙切齿,“是我信错了何珍珍,不想那小贱人如此歹毒!”

陈姑丈又说她,“你这也是念过书的人!闺女家,怎能如此粗俗!”把那卖主的丫环污个罪名处置了去,陈姑丈严令家里把下人的嘴管严了,又派人去州府何珍珍的婆家说一说何珍珍的坏话,也说不上是坏话,此事原就与这恶毒丫头脱不开干系!再着几个机伶人往镇上散一散何珍珍的闲话风声,接着,陈姑丈竟没空去与何忻一较长短,反是同老妻道,“还是接了三姑娘来,叫阿志见一见,兴许那孩子能好转些。”真是造孽,早知长孙这样一根筋,还不如就娶了三姑娘罢了,省得大好男儿颓废至此。

陈姑妈长叹,“昨儿个我就说了,等信儿吧,人家定了亲的,如今这诸多流言,哪好过来。”

陈姑丈在屋里转了几圈儿,觉着与老妻说不通,抬脚出去找长子商量了。

反正不论有啥流言,他孙子无非就担个风流名儿,陈姑丈也认了,这是同长子商量孙子的心病。陈姑丈道,“再这样下去不是法子,阿志秀才都考出来了,我对他期冀不止于此。你看沈家,原就是长水村一穷家,当初与他家结亲,你舅妈死活不乐意。如今沈素一朝金榜题名入了翰林,他家便是咱县里数一数二的人家,比咱们这有钱的可体面多了。咱们父子做生意赚银子,吃喝是不愁了,只是家里念书人少,便矮人一头。如今好容易有阿志这读书种子,断不能绊在这上头。”

陈大郎也是为儿子发愁,叹,“早知道他这牛心,当初就去跟舅妈提亲了。那三姑娘说是穷些,咱家又不差银子,好过看那孽障这般自暴自弃。”

陈姑丈老眼一眯,“好在三姑娘还未成亲,既然阿志就这一根筋,也别忒扭了他,万一有个好歹,后悔就晚了。你舅妈家也不是外人,原我是想着阿行陈远不论谁跟你舅妈家结亲的,既然阿志这般,同三姑娘结亲是一样的,反正那丫头娘家没人了,你舅妈家就是她的娘家!”

到这地步,陈大郎也不再想给儿子结门好亲啥的,现阶段,叫儿子振作起来方是当务之急。陈大郎思量,“那丫头亲事方定,何念与表弟素来交好,哪怕是因街上这流言,到底与三姑娘无干的。何念家也不是不通情理,不会因此就退亲吧?”

陈姑丈拈须一笑,招来儿子一番低语交待,陈大郎脸色变幻,“就怕舅妈知道后恼火呢。”

“妇道人家,恼火也有限,无非是骂几句罢了。”陈姑丈这等心理素质,可不是会怕被骂的人,道,“再者,难不成是咱家逼肯谁么?这般天大好事,倘不是看着你舅妈的面子,我再不肯给何念这等天大好处的。到时就看何念心不心动,倘他心动,与咱家又有何干?”

“若何念不动心呢?”

“你呀,就是性子像你娘,这世上许多不动心只是价码不够罢了。”陈姑丈自的把握,“待安排好,你与我说一声,我亲与何念谈。”

陈大郎实在担心儿子,顾不得别个,立刻就去安排了。

陈姑丈去给孙子打强心针,“赶紧着,该吃吃,该喝喝,你想求娶三丫头,也得等站得起来再说,不然你这德行,哪家闺女会嫁你。”

陈志伤心欲绝,气若游丝,生无可恋,“三妹妹已然定亲。”

陈姑丈轻轻给他一巴掌,因陈志这些日子忙着挨打挨骂以及绝食寻死了,身体十分虚弱,陈姑丈没敢用力,低声同陈志耳语道,“定亲又不是成亲,你既这般痴心,如今家里同意,难不成你不会搏他一搏?咱家难道比何念家差,你难道不比何涵,只是失了先手罢了!”

陈姑丈把陈志劝着喝了碗稀粥,又请了平安堂的大夫来给陈志调理身子,而陈姑妈陈大太太听到陈志不绝食了,不禁心下念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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