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1058)

高宗不等她说完,便打断道:“你可知我原本就不想她当什么女官,如今既然知道是安定了,就很该让她辞去官职,好生地安闲度日,不比镇日劳累好?她毕竟年少,自小又在外头养惯了,跟寻常女子不同,朕是知道的,但阿弦却也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倘若你说句话,她未必不肯听。”

之前以为阿弦是个不相干的人,高宗自然漠不关心,任由武后翻云覆雨,然而当知道了阿弦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后,恨不得如太平般捧在掌心里呵护,只因经常能相见,且见阿弦也乐得如此,就也罢了。

如今听说又要外派,才有些不可忍。

武后道:“陛下想让我劝说阿弦不要再当女官么?”

“最好如此。”李治回答。

武后道:“正如陛下所说,若是我发话不让她当女官,那孩子懂事,未必会跟我争,只会乖乖从命,但是陛下可想过,我们这样自以为为了她好,反而会害了她?”

高宗皱眉。武后道:“当初我还不知道阿弦是……安定的时候,就觉着这孩子太过耀眼了,原本在任用她之时,我自己难免也有些不信跟猜疑,猜疑她到底会不会胜任,不信她会将差事做的极好,然而她的所做所为,却让人在哑口无言之余,忍不住心生佩服之意。陛下,若不是阿弦担当女官,若不是她比满朝文武都毫不逊色,我们只怕一辈子也不知道她竟然是安定,更加不会知道我们的女儿可以如此出色……”

武后回头,眼中有物闪烁:“不是天底下哪一个女子都能做到如此地步,陛下,你不仅是天子,还是她的父亲,你也有权力让阿弦做尽天下女子都不敢做不能做的事,既然如此,何不放她自在,看看她究竟能够飞的多高,做的多好?陛下你难道不为此而觉着骄傲吗?”

高宗默默地听着武后所说,心底隐隐地似有雷动。

但是,另一个人的心底,却并不仅仅是震动而已。

内殿的幔帐之后,太平公主呆呆地听着武后的话,脸色如雪,良久才道:“母后在说什么?”

跟在太平身旁的,却是武攸暨,他的脸色同样也不大好,然而听见太平询问,终于反应过来,忙道:“殿下,我们走吧。”

太平发直的目光转向武攸暨:“你说什么?”

武攸暨道:“这些话不是咱们该听见的,殿下,还是趁着没有人发觉快些离开。”

“我为什么要离开?”太平睁大双眼,如梦初醒:“我该去问问父皇跟母后,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武攸暨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公主!”

太平一愣,武攸暨低声道:“如果皇后想让公主知道,又怎会一直都瞒着您?”

“但是、但是怎么可能,我不信……小弦子她……”太平嗫嚅,茫然。

武攸暨见她精神恍惚,知道她受了惊吓,他虽然年少,却也明白此事非同小可,尤其是对他来说,擅自听见如此机密,吉凶难测。

当下武攸嗣紧紧地握着太平的手:“殿下,咱们先走,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他提心吊胆,不敢有丝毫放松,一边听着里头,一边打量周遭,好歹拽着太平离开了这是非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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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怀贞坊。

自从阿弦回来后,怀贞坊的这宅子鲜见热闹之时,一来虞娘子未在坐镇,二来,阿弦的身份已经不仅仅是朝中女官,崔府未来长媳跟卢家义女的双重身份,让一些本来暗中钦慕女官的众人或顾忌或避嫌,“望而却步”。

除了桓彦范曾来过几次,连袁恕己都不曾重新踏足,当然,袁恕己不来的原因,并不是上述。

今夜,却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一个是高建,而陪着高建前来的,却是陈基。

阿弦对于高建当然是欢迎之至,本来高建未来之前,她也曾想过请高建过来小住几日。只是因陈基的缘故才不想多事。

没想到该来的终究会来,躲也躲不过。

阿弦只得迎了两人,丫头们奉茶上来,阿弦看着茶,笑问高建吃饭了不曾,高建却把手中提着的两个油纸包在桌上推了推道:“不想过分烦扰你,这是我们路上带来的。”

阿弦早嗅到有香气透出来,打开看时,果然是一包卤肉,并一包新鲜出炉的酥饼,热腾腾地冒着热气,金黄的芝麻粒堆散在纸包里,极为诱人。

阿弦瞥一眼陈基,只仍对高建笑说:“难道我还请不起你吃一顿饭么,竟还要自备?”

高建道:“倒不是的,这个快,都不必麻烦再另做,也不必我们干等,对了,还有这个。”说话间,提了两瓶土窟春上来。

看着熟悉的酒食,阿弦有一瞬的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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