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1167)

崔晔缓了口气:“我只是……想让你知难而退。”

阿弦道:“什么叫知难而退?”

崔晔道:“我的身体的确不好,但不是因为你,是……在羁縻州受的旧伤,先前孙老神仙本就警告过我,是我高估了自己……”

虽然曾有孙思邈的诊断,但崔晔以为他会好转,一切也的确都向着好的方向在好转,他从情场失意婚姻不幸,到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喜欢上了阿弦,在他苦苦地等到阿弦开窍后,两个人甚至还被赐婚,看样子的确都顺利安妥。

崔晔以为会陪伴关护阿弦生生世世,虽然阿弦小他许多,又常常地跳脱无忌,但他对自己始终坚信不疑,只要有他在,一切就不会变。

谁能想到,最先撑不住的居然会是他。

阿弦一刻屏息,才又问道:“所以你想推开我吗?那推开以后呢?”

崔晔道:“我只是不能娶你,仍会像是以前一样……”

“像是以前一样?”阿弦笑:“阿叔你真的这样以为吗?你可知道,假如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你这样做,跟以前陈基那样对我有什么两样?”

崔晔的心头刺痛。

风水轮流转。

当初他看穿陈基的心意,虽然面上淡然,暗中却鄙薄陈基为人,更不想阿弦被他所伤。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阿弦以陈基做比……相提并论。

他闭了闭双眸:“我只是想你好。”

“真的想我好,就不该说出那些话!”阿弦推开他,猛然起身,不妨头撞在轿顶上,发出“彭”地一声。

崔晔忙将她又抱了回去,忙看她的头是否受伤,嘴里急急问:“疼不疼?”

阿弦听着这简单的问话,嘴一撇,泪纷纷跌落:“疼,疼极了,疼的要死了。”

崔晔一楞。

阿弦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她抓着自己胸口:“你知不知道,我听了你那些话,比死还难受。”

崔晔看着阿弦,双眸微红。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这样清晰而沉重。

阿弦低头之时,目光掠过他挺括的雪白领口,她下意识地将他抱住:“我喜欢阿叔,你却说不喜欢我了。若这是为了我好,那么,你拿刀子在我心头狠狠地戳一刀,那都算是对我好了。”

崔晔的心绞痛起来:“不、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不喜欢我?还是不是为我好?”

崔晔道:“我只是恨自己,许是我耽误了你。”

“耽误?”

他艰难地说:“你本来……会有更好的人……”

阿弦明白了他的意思:“比如……少卿?”

崔晔下意识地握紧了手,却不搭腔。

阿弦盯着他:“你说袁少卿比你好,是不是当真的?”

崔晔沉默,继而道:“他的身体是比我好。”

这个答案……

阿弦“哈”地一笑,她举手擦了擦眼泪,若有所思:“那……为了感激阿叔的好意,我是不是该去找少卿?不对,少卿已经有了赵姑娘了,这可怎么办,那不如我去当妾?反正少卿向来爱护我,他的身体又比你好,想必会勉为其难地接受一妻一妾,你说对么?”

那像是描绘过般的长眉,皱起一个令人心疼的弧度。

崔晔沉静的双眼中却透出怒意:“胡说!”

阿弦毫不退缩,紧紧地对上他的目光:“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我没说让你当妾。”

“哦……”阿弦眨了眨眼,“原来是这样,那我只好求少卿也取消跟赵姑娘的亲事,可是少卿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只怕未必肯辜负赵姑娘……”

她皱眉思忖,突然道:“有了,不如阿叔跟我一起去求他?把事情原委一说,他一定会感动地答应。”

崔晔又怒又笑:“你还不住嘴?”

“我说的不对么?”

所谓“说曹操曹操就到”,这被两人在嘴上作为武器般使用的袁恕己,似乎感应到了两人的心意,及时雨似的出现。

“是崔天官在轿子里吗?”轿子外,带着些焦急的声音,却的确是袁恕己。

之前袁恕己因从桓彦范嘴里听说了崔晔悔婚的机密,惊怒交加,本料到阿弦一定难以接受此事,想去探望,去周家的路上,却恰遇见了崔晔的轿子。

对袁恕己而言,这真像是崔晔自己撞上来的,他满心的惊怒正无处宣泄,正要好好地问一问他:到底——为什么!

轿子缓缓地停下。

崔晔的侍从行礼道:“袁少卿,桓司卫……不知找天官何事?”

袁恕己没好气道:“有天大的事!”

轿子里,阿弦笑道:“这莫非是上天注定的?才说到少卿他就来了,阿叔索性跟我一起去跟少卿说,说你把我托付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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