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133)

曹廉年点头道:“你能这么想,可见还是我的好女儿,我看袁大人的意思,绝不会善罢甘休,为父特意前来这一趟,就是想叮嘱你,若东窗事发,你可要知道如何做。”

目光一对,曹氏道:“爹放心,女儿知道!这场恶事总不要烂在肚里埋进棺材……”忍不住又哽咽起来,她低头擦了擦泪,“可知女儿恨不得剖开肚子,都晾晒出来才好。”

曹廉年将她抱了一抱:“我还想跟你说的是,你不必担心别的,欧家势必要倒的,可你还有曹家,你并不会无处可依。”

曹氏捂住嘴压下那冲出喉咙的哽咽:“爹……”

曹廉年叹道:“罢了,不用哭,一了百了也是好的。这两年我看小郎的情形也很不对,虽说年幼,但那性子实在跋扈的叫人看不下去,趁着他尚未被纵容坏了……”

曹氏点了点头。

两人说到此,外头有人道:“大公子回来了。”

曹廉年回头看向曹氏:“趁着城门未关,我先去了,欧添是个愚孝之人,若给他知道了只怕会打草惊蛇,你且不要向他泄露口风。”

曹氏答应。

曹廉年要去之前,复又问道:“我听袁大人说,欧荣之所以要请十八子,是因为你说了我们家的事儿?你可是故意如此?”

曹氏道:“是,我听了弟弟的事,心想十八子毕竟是公门之人,他果然有这种能为的话,只怕不会知情不报,他倒果然并未辜负。”

曹廉年因听说欧家的龌龊之事,不愿再跟欧添碰面,便趁他回来之前先去了。

欧添回来后,见曹氏有哭过之态,便道:“我听说岳父忽然来了,不知是为了何事?”

曹氏道:“没有别的,还是为了弟弟的病情。”

欧添道:“小弟不是已经好转了?”

曹氏道:“父亲年纪大了,格外怜惜小孩子,弟弟偶然有个啼哭不止他都要格外担心,方才来对我诉了一会儿苦就好了。”

欧添“哦”了声,打量曹氏。

曹氏已叫丫头打了水来,才洗了脸,见欧添看自己,便道:“夫君可还有事?”

欧添不答,只是向着她一招手:“你过来。”

曹氏走到身边,欧添举手抱住她,并不说话,曹氏觉着异样:“夫君,你怎么……”

欧添道:“别说话,你抱着我。”

曹氏一愣,迟疑着举手将他环抱住,欧添道:“我长姐去世的时候我年纪还小,有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但是我忘不了的,便是她抱我时候的感觉,就是这样,极暖和的,就算是冬天也像是烤着炉子。”

曹氏的眼圈又红了:“夫君……”

欧添道:“可她反而说我身上热,说我像是火炉,还擅自给我起了个小名,就是今天十八子叫的那个。”

曹氏轻声道:“小炭。”

欧添道:“这件事只有我跟她知道,因为祖母跟母亲对她都极严厉,若知道她这样唤我,是要罚她的。长姐聪明伶俐,她的早逝是我最不能接受的,当大女出生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她转世回来了,可是……”

曹氏忽地觉着胸前湿浸浸地,知道是欧添在流泪,她想安慰几句,却又说不出一个字。

欧添默默道:“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忍心害她们。”

欧添说完之后,他放开曹氏,自回到床上,和衣躺倒,再也无声。

太阳还没出来,初夏的清晨有些雾蒙蒙地,看着就像阴天欲雨。

在残雾退去、太阳升起之前,叫人分不清新的一天到底会是阴云密布,还是晴空万里。

高建问道:“阿弦,你如何会清楚知道欧家里发生的事,是怎么、怎么知道的?”

阿弦道:“我看见的。”

高建干咽一口唾沫,不敢问阿弦是怎么看见的。

阿弦的确是看见的,在昨夜梦中。

入夜,欧添仍是困卧于床,曹氏坐看了许久,终于起身,推门而出。

她一路而行,越过如同死寂的长廊,前方通往佛堂的路上,两边儿的桐树舒展枝桠,夜色里看着有几分可怖。

佛堂的门是开着的,香火灯日夜不息。

曹氏还未进门,就看见蒲团上跪着一个人。

何等虔诚的背影,叫人肃然起敬。

当初曹氏才嫁入欧家,又何尝不是对这位老夫人充满了虔敬之心,岂料竟成此生噩梦。

曹氏盯着欧老夫人背影看了半晌,想到父亲的话,正要离开,里头的老夫人忽然道:“是长媳么?”

曹氏脚下一停,老夫人道:“进来吧。”

四周无人,望着里头那个背影,这许多年一直在欧老夫人积威阴影笼罩之下,对老夫人的畏惧已经深入骨髓,又深知这妇人的种种非人残忍之处,此刻竟有些不敢靠近,但又无法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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