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22)

阿弦道:“安善说小典很怕那大恶人,他的失踪应该也跟那人有关,那大恶人是谁?只要让大人拿住他,又何必惧他害了小典?”

连翘道:“之前我来过府衙后,回去的路上有人警告过我。我虽不知背后究竟是谁,但有个人一定知道。”

不必连翘说,阿弦跟袁恕己心里都极明白那个人是谁。

王甯安。

果然,连翘道:“你们如果知道王甯安所做的那些事,就会明白,我为何对他如此深恶痛绝、无可容忍。”

将近子时,寒气袭人。

辽东的初春之夜,如同砚台里磨出来的漆黑浓墨又结了冰,冷酷决绝,暗夜无尽,行在其中,一不留神就会头破血流。

越过层层围墙,从极幽远的地方传来老鸹的凄厉叫声,连绵反复,如同哀唱。

更让连翘所叙述的,如一个让人骨子里战栗的真实的鬼故事。

小丽花的确是千红楼最低贱的妓女,也如连翘所说,很能放开胸怀,几乎来者不拒,有人骂她天生下贱,有人笑她生性淫浪,但是极少人知道的是,她不计所有,只是为了一个人。

那就是她的胞弟小典。

小丽花觉着自己做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她知道,小典跟她不一样,甚至跟其他那些流离失所孤苦无依的孩子们不一样,他会饱读诗书,接受教养,以小典的聪明,将来也一定会有个极不错的前程。

因为她把小典交付给了一个至为可靠的人。

这,当真是她这辈子所做的最无可饶恕的一件事。

第10章 忌惮

连翘虽然是个青楼花魁,倒也有些别样肝胆。

因她是当红的姑娘,鸨母不敢如对别人般严令苛待,是以连翘平素的吃穿居行等,皆比楼里其他同行姊妹要宽绰些。

这药师菩萨庙自打成了桐县乞儿们的聚居地后,寻常百姓们便也更望而生畏,不愿接近周遭。也不知何故,连翘隔着十天半月,便会改换头脸,带些吃食来接济群丐。

书房内鸦雀无声,只听连翘道:“那一次,我仍旧去菩萨庙,发了食物,正要走的时候,听见草丛里有动静,拨开草丛,发现竟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身上伤痕累累,安善跟我说他叫小典。”

妓院之中对一些不听话的姑娘常常也会用些法子调教,连翘一眼就看出小典身上的伤是被人刻意折磨所留。

连翘看出不妥,奈何小典戒备心很重,始终不肯吐露内情。因时候不早,连翘只得先回楼中。

等改日连翘终于又脱身前往寺内,小典却已经失踪多日了。

门外夜风乍起,掠过窗扇,呼呼有声。

阿弦扫一眼窗上,又看看门口,伸手在眼罩上轻轻地挠了两下。

袁恕己正问连翘:“那么,这小典果真就是小丽花的胞弟?你又如何认出来的?据我所知,桐县里也极少人知道她还有个亲生弟弟。”

小丽花在千红楼里名声最是低贱的,而且她也从不提家中之事,加上她从小就被卖来楼中,更加无人关心她家里是否还有人在,还有些什么人等。

就连阿弦,虽对这千红楼里的人有七八分了解,但却也不知小丽花竟有个亲生弟弟。

连翘冷笑了声,道:“不错,这个的确绝少人知道。你们猜,为什么小丽花在楼里绝口不提她有个弟弟的事?”

阿弦跟袁恕己自然都猜不出来。连翘道:“因为有人十分为她‘着想’,所以曾点拨她,让她不要对别人提起家里还有个弟弟,毕竟,那孩子跟她不同,他以后会大有出息,但是如果给人知道了他有个当妓女的姐姐,那么在人前便抬不起头来,前途也就都毁了。”

小丽花虽卖身青楼,身不由己,心里却着实惦记家中情形。起初她试着偷跑过几次,却被楼里轻松捉拿回来,每一次都打的皮开肉绽,甚至奄奄一息、

后来她渐渐长大,也终于学乖了,心里暗暗想出一个法子,既然她不能跑出去,那若是托付个可靠的人……倒也是使得的。

就在她开始接客后不久,她很快遇上了一个可靠的人,或者说,是她以为的可靠之人。

王甯安的出现,让小丽花欣喜若狂,她几乎不敢相信竟会有这样的运气。王某是个“读书人”,读书人必然是斯文一表,贪图高雅,品行俱佳,会令人肃然起敬的。

小丽花并没读过书,所以并不知道有句话叫做: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其实平心而论,就算小丽花读过书,只怕也疑心不到王甯安头上半分。这是因为,一来王甯安名声在外,二来,他的所作所为,一言一行,其体贴温存,也的确并没叫人意外或失望。

就算阅人无数如连翘者,一开始也并没看穿王甯安的真面目,还当果然是个温柔的谦谦君子,幸而她醒悟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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