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229)

袁恕己道:“你没听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兴许他外头看着好,实则表里不一是个……”

才说到这里, 阿弦制止了:“大人,没有凭据的事不要乱说,小心神鬼有知。”

袁恕己一怔,旋即微微笑道:“好啊,反正我又看不见……若真的神鬼有知,他又有什么内情或冤屈,那就让他现身出来,跟你说明白,你也正好可以告诉我。”

见阿弦满面无语,袁恕己略微倾身,低声说道:“有句话我先前不大好问你,既然如今说起来,那……白日咱们去那么凶的地方,你……就什么也没看见?”

阿弦回过味来:“大人是问我看见了鬼没有?”

袁恕己笑道:“不然呢?”

阿弦摇头:“我没看见。”她也觉着有些古怪,忖度着慢慢说道:“按照我的经验,若是怨气大些的鬼魂,心有不甘或者有未完的愿望之类,我就会看见……”

她原本对这些一无所知,这点儿“经验”,也是自一次次惨痛经历中琢磨得来。

袁恕己虽然胆大,又自恃并不似阿弦一样能随时“见鬼”,所以大胆提起,然而说到这里,却也不仅觉着背后一阵凉风掠过。

袁恕己忙回头瞥了眼,小声问阿弦道:“这会儿呢?”

阿弦望他身后看了看,又转头四顾:“没有。”

袁恕己出了口气,自嘲道:“这人果然不能心虚,心虚则生暗鬼,活生生把自个儿吓死了。”

至此已经深夜,袁恕己望着阿弦,却见她外头罩着衙差的袍服,并未仔细整理,只胡乱系着腰带,松松垮垮的衣裳,衬得那腰不盈一握。

“你长得也太慢了……”戛然止住,袁恕己咳嗽了声:“我是说,你起的这样匆忙,也不知道披个衣裳?冷不冷?”

阿弦忙低头看看,她先前本跑到门口,见只穿了里衣,才又折回去匆忙裹了外袍,虽然有些皱皱巴巴。

阿弦扯了扯领口:“已经穿了,不冷。”

袁恕己道:“那你做了这种梦,是不是又害怕了?”

阿弦道:“还使得,我已经习惯了,不过这会儿不是在家里,在家里还更好些。”

袁恕己本是顾左右而故意言他,听了这句却不禁奇怪:“为什么在家里好些,你是择席还是怯生?”

阿弦叹了声:“阿叔在家里。”

袁恕己疑惑:“英俊先生?”

阿弦脱口就说了出来,对上袁恕己狐疑的眼神:“时候不早,大人,我回去睡了。”

袁恕己道:“你若是害怕,就不用回去……你在这外间睡就是了。”

他眼前的夜影里,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忽闪了两下,听阿弦道:“不用啦,我没那么胆小。”说完之后,似觉得意,便展颜一笑,转身又轻快地跑了出去。

袁恕己定睛看着她离开,半晌才回过神来:“我这是在干什么?不对不对!”他举手摸了摸自个儿的脸,手指一抹眉心,赌气般自言自语道:“睡觉!”

袁恕己离开桐县的第四天。

垣县,县衙书房。

袁恕己正在跟石县令讨论案情,说起钱先生的为人,石县令感慨之余,不免心潮起伏。

袁恕己心里忖度阿弦对他提起的钱先生搬尸之事,因望着县令:“这鸢庄内众人相处的如何?一向可好?”

石县令一怔:“大人此话何意?”

袁恕己不是个虚与委蛇之人,也不愿如此白费时候,便单刀直入道:“我是指钱家上下的人际关系,钱先生跟其他家中之人,关系可融洽?有无什么龃龉不合?”

石县令原先还不解,忽然听出了袁恕己的意思,后颈陡然直了直:“大人,你这样问是想说什么?”

袁恕己不便直接告诉他阿弦梦中所见,便道:“案发之时,周围众人都不曾看见有人出入,自然要将种种可能都排除过。”

石县令已经忍不住面露惊怒:“大人,我以项上人头担保,钱先生绝不是那种……那种丧心病狂之人。”

说到这里,石县令难掩激动之情,霍然起身,他本似要离开,走了两步,却又倒退回来,道:“大人也许会怀疑我跟他私交之故有所偏激袒护,但是……先生的确是我见过的最有林下之风的人,他常常自诩为老庄门生,信的是自然天道,常有梦蝶之论,早不把尘俗间的外物放在心上了,他身为惨案遇害之人,已经乃是大不幸之事,如今大人这样怀疑他,简直就如先生常常提起的《逍遥游》里的斥鴳,岂不可笑?”

袁恕己虽然也算是个知书通理之人,但毕竟并非那等饱学之士,虽然知道老庄的《逍遥游》,但具体详细,了解的并不透彻。

如今被石县令一番痛斥,只得不耻下问:“斥鴳是什么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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