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236)

阿弦啐道:“瞎说!什么临了儿,什么抢夺,这原本该是我孝敬伯伯的。”

老朱头点头道:“是啊,你就是这么有孝心的孩子,只是……你可知道伯伯我,宁肯你别这么有孝心?”

阿弦道:“这话我可不懂。难道要我当个狼心狗肺之人?”

老朱头道:“说了多少次了,并不是就让你当个大恶人,只是让你凡事多为自个儿着想着想,别总念着别人。”

阿弦道:“好好好,您老人家念叨了多少年了,我这才回来,就又念我。”

老朱头笑:“是是,我不该念,人老了就爱多嘴,大概是觉着……这会儿不多说些,以后要说的机会就越发少了。”

阿弦当真不高兴了,猛地站起身来:“我可不爱听这些,怎么我一回来,就说这些丧气话。哼。”

她扭身往外去了。

老朱头又咳嗽了两声,道:“你英俊叔在善堂里,你去找找他吧。”

阿弦道:“我才回来,你要累死我啊。我偏不去。”

口里头硬,自个儿却跑去东间看了眼,见炕上枕被整齐,枕头旁放着一件儿叠好的圆领素白麻布袍子,上头放着一条丝絩,折成了极为整齐的八节。

阿弦啧啧了两声:“我阿叔可真了不得,这看不见还比千万明眼人做的更好呢,若是看见了又当怎么着?”

她忽地想起英俊长眉修鬓的模样,忙把自己的乱发又往后拢了拢。

阿弦出来,摸了摸炉子里的水是凉的,忙又重新烧了些水,趁着水热的功夫,她自打水洗了脸。

满面沁凉清爽,可大概是深秋了,井水也冰凉入骨,阿弦只觉得手跟脸都有些冻的麻硬了。

她拍拍有些发木的脸,站在院子里扬声道:“伯伯,这几日家里还好么?”

里头老朱头道:“好的很,没什么别的事,你在垣县跟大人办差可怎么样,不是说要半个月才回来么,如何突然就跑回来了?难道差事已经妥当?”

阿弦一边摸脸一边走进来:“这件事可难说,是个烫手的荆棘,袁大人不许我再管,我就不管了罢了。”

老朱头道:“有那么棘手?把袁大人都吓到了?”

阿弦道:“可不是么?跟长安……”两个字才出,猛地捂住了嘴。

老朱头已经道:“你方才说什么?长安?”

阿弦仰头看看天,忍不住自打了嘴巴一下:“我说跟‘垣县’,您老人家总是惦记长安,把什么也听成那个了,岂不可笑?”

仗着老朱头不在跟前,阿弦捂着嘴,得意于自己的“随机应变”外加“反咬一口”,便偷偷笑笑。

里头传来老朱头一声长长叹息:“只怕……果然是避免不了的。”

阿弦不解,敛了笑重又入了厨下,舀了两碗水来,又调了蜂蜜,端着重回西间:“着凉了如何也不生个炉子?连口热水都没有。就算阿叔看不见不方便,我不是让高建帮手了么?必然是他偷懒,等我看了不骂他。”

“跟高建没关系,他很好。”老朱头见她递了水过来,却道:“我才喝了,一时心里都满着,你放在桌上。”

阿弦只得先放下,自己坐在炕沿儿上喝了半碗:“伯伯说什么避免不了?”

老朱头垂首,仿佛是个思虑之态,道:“其实,伯伯有一件事,瞒着并未跟你说。”

阿弦诧异:“什么事?”

老朱头向着对面的柜子一扬首,道:“那边儿往下,倒数第二个抽屉你打开看看。”

阿弦放下手中的碗:“是什么东西?”却依言走过去,蹲地将抽屉打开,里面放着一块儿灰色麻布,阿弦举手挪开,见底下竟是一封信。

“这是……”阿弦拿起来,迎着光看了眼,忽地一震,惊喜交加,不由叫出声:“是陈大哥的信?!”

老朱头笑笑。阿弦难掩心中喜悦:“是什么时候来的?”

老朱头道:“前两日,英俊拿回来的。我……本来不想给你看。”

阿弦正要迫不及待地看信,闻言道:“为什么?”

老朱头道:“你总该知道,我本来忌讳那个地方……我怕……”

阿弦笑道:“伯伯怕什么,又不是让你去。”

老朱头脸色古怪道:“我倒不是怕他让我去,只怕他勾了你的心魂去了。”

阿弦忍俊不禁,哈哈笑道:“难道陈大哥会让我去长安?又或者我跑去长安?伯伯你可真是杞人忧天,伯伯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怎会乱跑。”

她蓦地想起这次“出差”,便有感而发道:“这次我就知道离开家的滋味,下次可绝不再跟着大人往外去了。”

老朱头听她喃喃自语,目光闪烁,欲言又止。

阿弦却一刻也等不得,举着信去找裁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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