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305)

阿弦想回头看一眼,头颅却似有千钧重,她沉默片刻,低头说道:“我不知道您是王爷殿下,那天实在失礼啦。”

李贤和颜悦色道:“你原本不知道,不知者不罪,何况我也并没告诉你实情。”

阿弦听着他的声音,终于慢慢回头,当看见少年的脸的时候,阿弦的鼻子没来由大酸,同时眼睛里又浮现水光。

她强迫自己低下头:“多谢王爷殿下。”

她想行礼,身子手足却一片僵硬。

李贤温声道:“没什么,可知我当时不肯告诉你我的真实姓名,就是怕你会这样跟我见外客套?”

阿弦怔了怔:“那,当时在明德门,你为什么要救我?”

李贤道:“正如我跟你说过的一样,李义府祸害朝廷天下,我是李家的人,也是天下人,当然跟他有仇了。你打了李洋,正合我意。”

阿弦忍不住冷道:“那又如何?你是堂堂的王爷,都无法奈何李义府,我被关押在京兆府这许多日,都没有人敢过问此事,唯一能主持公道的薛主簿也被逼革职了。这就是长安,这就是朝廷。”

李贤语塞,又慢慢叹了声:“你大概不知道长安的详细,李义府一家之所以横行无忌,是因为父皇跟天后宠信他的缘故。”

阿弦道:“那现在怎么样,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个大奸臣,却任由他这样肆无忌惮?”

李贤不语:高宗是他的父亲,武后是他的母亲,两个人宠爱奸臣,放纵罪行,自然是错,可是当初太宗以孝治天下,子不计父过,他又能如何?

就算此刻背后议论起来,李贤也不能说些过激的话。

李贤沉默之时,阿弦不由多看他两眼,当目光掠过他的眉毛,眼睛,她似乎能看出几许熟悉的影子,但……终于狠心别开头去。

不知过了多久,李贤才说道:“对了,你方才跟李洋说‘景城山庄鬼嫁女’之类,是何意思?”

阿弦道:“没什么。”

李贤道:“当真没什么?”如果没什么,当时她又为何会叫出这一声?但是当时李贤在场,也能看出李洋却像是个浑然不知情的。

阿弦不愿跟他多话:“多谢殿下相救,不知我能不能跟我大哥先离开府衙?”

她的态度冷淡非常,比初见时候判若两人,李贤心中纳闷:“不用着急,方才大夫说张翼的伤一时半会儿不能移动,要静养才好,何况这里的汤药都是一应具备的,何必再挪地方。”

阿弦看看浑然无觉的陈基:“好吧。那殿下当真能让李洋罪有应得吗?”

李贤皱眉道:“我已经将明德门的事禀告了父皇,他已经申饬了李义府,让他管教儿子,没想到他回头就变本加厉了。我明日即刻再进宫禀奏。”

这夜,阿弦便守在陈基身旁,子时过后才朦胧睡着。

次日请来天已经大明,阿弦去取汤药的时候,却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原来昨天凌晨,就有李相府的人来到,说是封了皇命,特将李洋无罪释放,改罚在家中自省。

这个“判罚”,近似于无。

原来李洋出事后,李义府进宫求情,果然得了皇恩。

李洋自京兆府大牢中被放了出来,忍受了大半夜牢狱之灾的李公子,怒不可遏,气愤愤地回到府中后。

李义府不免问起个中详细。

李洋并不觉自己有任何错误,把在明德门冲撞,京兆府狭路相逢,处罚两人的时候不巧遇见沛王李贤,毫无隐瞒地一一同李义府说了。

李义府斥责道:“你就算是胡闹,也不该在明德门那样显眼的地方,那地方人多眼杂,难保有亲王、御史等出没,简直像是把明晃晃地把柄送到人的手上!”

李洋道:“怕什么?难道他们能奈何我们李家?父亲莫非没听说,人家都说,我们李家的李,跟皇室的李是一样的。”

李义府忙喝道:“住口!因为你的事我进宫求情,天后尚且罢了,皇帝陛下却亲口对我说,让我管束一下自己的家人,说是听见了好些对我们不利的传闻。你若再胡闹下去,小心我保不了你们!”

李洋悻悻低头:“怎么只是我胡闹,那小子在明德门当着那许多人斥责我,就像是您如今这般——老子训儿子一样,且还伤了我,我如何能容忍?后来在京兆府里,他仍是指着鼻子骂,说什么京兆府是李义府的、景城山庄鬼嫁女之类胡话……我当然是要打死他了,谁知沛王偏生搅局。”

李义府本紧锁眉头斜睨儿子,忽然听到“景城山庄”四个字,脸色僵住:“你、你说什么?”

李洋一头雾水,不知他指的是什么。

李义府直勾勾地看着他:“你刚才胡说什么景城山庄、什么鬼嫁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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