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389)

她先去陈基的房中打量了会儿,陈基走的匆忙,被褥之类的自都不曾动过,只卷了几件儿衣物,阿弦睹物思人,愣愣地又退了出来。

重回自己的房中,阿弦缓缓躺倒,忽然肩头有物硌着,她探手摸了摸,从枕头边儿摸出一物。

是个小布包,阿弦打开看时,却是百多钱。

她蓦地明白,这是陈基离开之前放在她枕头底下的,这是他……留给她的。

阿弦握着这钱袋子,瞪看了半晌,忽然叫道:“谁要这个了!”

用力往前扔去,钱袋甩在门口,哗啦啦……散了开去,铜钱四处滚落。

泪也像是散落的铜钱,阿弦狠狠揉了揉眼:“金吾卫的司戈,八品的官儿,实在是了不起。阿叔说我该为你高兴,我……”

她本要赌气说几句话,却竟无以为继,只好重又闭嘴,把被子拉起来罩住头。

阿弦睡在榻上,一动不动。

玄影之前卯足劲儿把桌上的菜吃了个大概,肚子已经溜圆,这会儿趴在她脚边儿,觉着自己也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夜幕降临,睡在屋内的阿弦跟玄影,自不知道,大门外的地面,贴地又起了一阵白茫茫地雾,却比先前那次淡了许多。

那白雾聚拢在院中,慢慢地便显出屋中鲜红的身影。

红帕子无风自动,她并不进屋门,只遥遥呼唤道:“十八子,十八子。”

阿弦朦胧中听见动静,却并未起身,只是竭力回想孙思邈所教的《存神炼气铭》,什么“若欲存身,先安神气,心安神定”,犹如念经。

玄影却按捺不住,腾地站起身,从榻上跳下了地,往外跑去。

阿弦无奈坐起,抚了抚额头。

下地往外之时,脚下踩到一物,垂头看见遍地零落的铜钱。

她瞪视片刻,妥协般俯身。

重新把所有钱币整齐地摆在掌心,阿弦吹了吹上头的浮灰,小心将他们都放进怀中。

还未出屋门,阿弦就看见院中红衣的影子。

望着那道诡异的红影,昨夜零星的记忆闪现,阿弦迟疑道:“是你?”

那鬼盈盈似拜:“十八子,昨夜多有冒犯。”

再无差错,阿弦怒道:“好啊,果然是你!怎么啦,你昨日上了我的身莫非不尽兴,今天又要再来一次?”

那鬼道:“昨天小女命在旦夕,我无奈之下便来求助十八子,谁知您酣睡不醒,逼于无奈,我才行此下策。”

阿弦摸了摸胸口,虽然因为孙思邈的灵药,此处的伤并不疼,但也足见凶险:“你的下策就是要我的命?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我不想再跟你多话,我也不会寻你的仇,你只别再出现在我跟前儿了。”

影子啜泣起来,夜色鬼哭,场面惊悚。

阿弦却丝毫不怕,愤愤道:“别在这里哭,我见的眼泪已经太多,特别是这两天,我已经受够啦。”

幽咽声略略止住,影子悲声道:“十八子若是想寻仇,就算要我灰飞烟灭我都不会有怨言,只求你帮我救一救我的女儿。”

阿弦道:“你的女儿?”

如此一问,眼前忽然出现昨夜在许府的一幕

——虞氏遍体鳞伤,眼含血泪,正拼命挣扎,向着自己大叫:“娘亲!”

阿弦浑身一震,心里莫名地大不受用。

影子道:“在我被囚禁的那段日子里,那孩子是我唯一的慰藉,只要看着她,仿佛暗无天日的囚牢也都不复存在。后来他们把她夺走了,我的命也像是随着她离开,我日思夜想,直到许公忍无可忍,当他挥剑刺来的时候,可知对我而言,一切反而像是解脱?”

阿弦身不由己听着,先前关于鬼嫁女的种种片段,也随着在脑中串联起来。

阿弦咬牙:“你、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红色的魅影忽地变淡了些,道:“后来我果然死了,但也正因如此,我看见了那孩子……我不舍得离开她,满心里只想要多陪陪她,就算她不知道我的存在都好,我因此甚至感激我的死……可是,可是后来……”

后来虞氏终于发现了自己生母的真相,开始了复仇。

鬼嫁女虽然看见却无法出声,直到虞氏被许敬宗囚禁折磨,她才不顾一切地来找阿弦。

鬼嫁女的声音也小了很多:“昨夜我冒犯了十八子,虽伤了您,自己却也时日无多了,但是我放不下那个孩子,所以厚颜斗胆再来求您,救一救她。”

气息转弱,身影缓缓委顿下去,红色的影子淡的像是一抹落在水里的血滴。

阿弦吃惊:“你怎么啦?”

昨夜贸然上了阿弦的身,后来又被崔晔的精神之气冲撞,正如孙思邈推断的一样,鬼嫁女的阴灵也受了伤损,如今已经支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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