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494)

“小人明白。”仵作应声而退。

“刑讯老手……牡丹花籽,不系舟……”袁恕己抚着眉心,心底却有一股凉意倏然而过。

就在刑讯老手同不系舟两个词连在一起的时候,袁恕己心中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人:丘神勣。

当他才将钱掌柜捉拿归案,丘神勣便如同天降似的出现,迫不及待而势在必得地带走了钱掌柜……偏又这样凑巧,隔日钱掌柜就死了。

但那时丘神勣是奉武后的旨意,就不知道宋牢头的死,是否跟他有关,又是谁的意思。

按照钱掌柜之前所说,宋牢头是被人仇杀,不系舟的对头毫无疑问正是武后,所以钱掌柜针对的也是武后。

但若真是武后的用意,她断不会容许手下当街飞头,引发如此轰动。

所以袁恕己很快排除了武后跟宋牢头之死有关的想法。

其实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

除非是那颗头自己“跳”了出来的。

这想法吓了袁恕己一跳。

他决定再去看一看宋牢头的尸身。

先前只有一颗头颅,孤零零地放在箱内,如今总算拼齐了尸身,“他”安静地躺在桌上,赤裸的身上满布伤痕。

忽然间,那颗头睁开了双眼,然后它奋力一跳,居然从桌上滚到地上。

它骨碌碌地往外滚去,旁若无人地跳出门槛,下了台阶,越过大理寺一重重院落,一直出了寺门。

这颗头在大街上大摇大摆地往前滚动,街头行人对这场景视若无睹,仍是各自忙各自的事。

头颅在许多只脚之间灵活地腾挪躲闪,一双双腿对它而言仿佛丛林似的耸立。

“骨碌碌……”

它乐此不疲地往前而行,仿佛十分随性,又像是用无止尽。

但是终于,头颅停了下来。

本来侧着的脸晃了晃,头颅像是一个调皮的小人般跳起来,然后端端正正,不偏不倚地立定。

在它的双眼中,映出前方的光景,偌大的门府,匾额上写得是烫金的三个大字:梁侯府。

——这当然并非袁恕己所能看见的。

在他的双眼之中,这颗头始终安安静静地就在面前,分毫不曾挪动过。

“到底……是谁杀了你?”袁恕己喃喃。

头颅仍是十分安泰的模样,大概是死了太久了,又或者是因躯体久别重逢,袁恕己总觉着这颗头……比先前才带回大理寺的时候顺眼许多了,甚至……头颅的嘴角隐约微微地上扬。

真是个诡异的错觉。

阿弦醒来之后,还未起身,先沙哑着嗓子呻吟了数声。

她举手抱住头,这颗头疼极了,就好像被人踢来踢去踢了无数脚,又像是在地上滚动了无数圈,脸着地行了很长的路,自觉鼻子眼睛都要移位了。

阿弦举手捏了捏鼻子,又摸了摸脸颊,证明口鼻还在,脸颊也不曾破损,才惊魂未定地松了口气。

虞娘子正在外头做针线,听了动静掀起帘子走了进来,见阿弦正在摸头抚脸,笑道:“怎么了?是不是好洗头了?”

阿弦见她误会了,便道:“不是。”这一会儿,已经想起了梦中所见,蓦地一惊,“梁侯?”

虞娘子道:“说什么?”

阿弦忙问:“姐姐,现在什么时辰了?”

虞娘子道:“已经黄昏了,你可有事?”

阿弦低头穿靴:“我……”她本想说要去找袁恕己,可话还没出口,穿靴的手却停下了。

虞娘子道:“怎么不说了?要怎么样?”

阿弦慢慢皱起眉头。

她虽看见那颗头停在了梁侯府前,但……若把此事告诉了袁恕己,岂不是要他正面跟梁侯武三思对上?梁侯又是武后的人,岂非等同她亲手把个死结递给了袁恕己?

阿弦抬手捂住嘴:“不,我不能……”

其实就在阿弦沉睡的这半天里,长安城里,又有一个消息不胫而走,四处散播。

那就是……名闻天下的“王杨卢骆”之三,卢照邻先生,原来已经身患重疾,所以要离开长安,隐退江湖。

消息一出,从市井百姓到满朝文武,无不惊讶唏嘘!

然而卢照邻之所以染了重病的起因,却是因上一回他做了那不朽名篇《长安古意》之后入狱,在狱中感染了风邪所致!

因卢照邻为人极好,才学又是最佳,那些文人墨客们,无不推崇他,正为诗人患病而怜惜痛心不已,蓦然听说了这消息,又无不切齿痛恨梁侯武三思,虽因为梁侯势大不然明面如何,暗中却人心浮动,骂声如潮。

据说梁侯的车驾从街头而过的时候,被不知从哪里飞出的秽物击中,最后只得慌张而逃。

与此同时,崔府。

“大爷,二爷。”两侧侍女垂首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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