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612)

“阿弥陀佛,”窥基法师目光烁烁,举起厚大的手掌当胸行礼, 声音洪亮地回答:“周国公殿下,当然是有人请我来的。”

敏之道:“是谁请你来的?”

窥基法师的身后, 有个声音道:“是我。”

敏之看见来人, 眉头紧皱。

昨日。

摩罗王入住周国公府的第一天,杨尚便将云绫叫了去。

杨尚问道:“那番僧是什么来头?为什么殿下对他这样隆重相待?”

云绫道:“只听殿下称呼他为‘上师’,并不知是什么来头。”

杨尚道:“那殿下请他入府,必然有个原因?”

云绫垂头不语。

杨尚打量着她, 忽然温声道:“你不必顾忌,只管说就是了,我怎么听底下人暗中流传……说是有个丫头在见过那番僧后就无缘无故的死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奉茶的丫头也算是云绫一手调教出来的,当时留下她的时候就有种不祥预感, 后来……云绫虽被呵斥而出,但却仍在外头听候动静,谁知不多时,里头命人入内,竟用毯子裹着一物出来。

云绫知道不好,咬牙拦下两名侍卫,壮着胆子打开毯子看了眼,当即差点儿吓晕过去。

毯子里头的正是先前奉茶的侍女,但如今已面目全非,原本丰盈的脸颊都贴了腮骨,眼窝也深深凹陷。

红唇早就干裂,唇间露出细碎的牙齿,鲜血淋漓,狰狞可怖。

若不是早有预感,几乎不信就是先前那个可爱的小丫头。

此时听杨尚问起来,云绫眼中不由坠下泪来,强忍悲伤道:“少夫人要问,我也不得不说,这并非传言,而是真的。”当下便把自己领人奉茶,那番僧要一个人“试验”,敏之留了侍女,后来又发现抬出尸首一事说了。

杨尚虽是女子,却很有主张,纵然听闻这样骇人之事,竟并不如何惊慌。

眉头皱蹙略一思忖,杨尚道:“这番僧竟是个会邪术的人。你猜不猜得到殿下叫他入府是为什么?”

云绫摇头。

当夜,府中失火,前院生事。

杨尚本就有心事,由此当面询问敏之,敏之正心情不佳,只哼道:“此事你不必管!”

杨尚无法安眠,暗中又叫云绫打听详细,云绫就把先前阿弦被囚禁府中一节说了。

杨尚听罢,越发惊疑:“殿下为什么要囚禁十八子?他如今不是已经在户部任职了么,怎么好随意囚禁朝廷官员?”

云绫迟疑道:“夫人,我总有种不祥之感。我在私下探望十八之时,十八模糊跟我提了一句,说殿下如此做是跟魏国夫人有关……”

杨尚一惊。

云绫瞥着她,低低又道:“夫人,底下那些人都怕的很,私底下说那番僧十分邪门,生怕自己也惨遭不测……”

她叹了口气,眼中带泪:“我跟了殿下这许多年,往日见他结交僧人、道士,都是长安里有头脸名声的,更有窥基法师那样的高僧,就算再为难的事,也可以托付……怎么这次一反常态,放着相识的高僧不去交际,却请了这样一个不知底细看着骇人的番僧。”

这悄悄密密的几句话,更加入了杨尚耳中。

同时也提醒了她。

杨尚是个几位聪慧的心性,故而当初武皇后认定了她为太子妃,为此甚至不惜无事贺兰敏之的心意,“横刀夺爱”也要将她许配给太子李弘。

杨尚自然知道那番僧的邪术非同一般,而敏之因为贺兰氏之死而耿耿于怀,自从贺兰氏死后,行为便见反常。

而且对杨尚而言,关于“十八子”的一些传闻她也略有知晓,如今敏之不惜跟番僧交往,又擒拿阿弦,杨尚虽猜不准敏之想贺兰氏还魂的准确心意,却也知道这些鬼祟行径绝不会有什么好图谋。

又因为昨日那丫头之死,府内人心惶惶,尤其是跟那丫头交好的那些侍女们,无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暗暗流泪不止。

杨尚从云绫口中得知这些消息后,极快地拿定主意,便叫了一个心腹,如此这般叮嘱了几句,让快回杨家。

杨立因是皇亲,又是素有才名的官宦子弟,在长安自然交游广阔。

他听说了妹子所托的话,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今日出现在周国公府的窥基法师。

窥基法师乃是玄奘法师的弟子,俗家复姓尉迟,正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鄂国公尉迟恭的侄子。

一次偶然,玄奘法师看见窥基,觉着此子非同寻常,相貌堂堂,气质出众,正是载法之器,立刻起了收为弟子之心。

然而窥基乃是贵族子弟,哪里愿意出家。

传说此事还是太宗皇帝出面调停。太宗因听了玄奘之言,便亲自劝窥基做玄奘的弟子,窥基向太宗提了一个要求,让他出家也成,但是“酒,肉,美色”,这三样不能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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