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626)

提起旧事,往日那些看似平常的片段涌上心头,连阿弦的身影也在心底滴溜溜地转了几个来回,袁恕己眼中竟有些微热:“她是个最正气热心的孩子,甚至让人自惭形秽,望尘莫及……”

武皇后眉头微蹙,眼中透出些疑惑之色。

“回娘娘,”狄仁杰忽地从旁说道:“我想少卿的意思,窥基法师早有解释。”

武后这才诧异回首:“怎么,窥基法师也跟十八子相识?”

“并非旧日相识,而是在周国公才认得。”

“那么,法师竟是怎么说?”

“法师说十八子,”狄仁杰缓缓抬头,正色道:“‘有度世之慈柔仁心,世界也必报以明光’。”

武后面上流露罕见的震动之意:“度世慈仁?”

狄仁杰道:“是。一字不差。”

含元殿内良久沉默,然后,武后笑道:“连窥基法师都如此赞赏,可见十八子果然不差,也不亏少卿你如此盛赞。”

袁恕己手心微汗。

“对了,我尚有一事不解,”武后却又敛了笑,微微眯起双眼看着袁恕己。

袁恕己道:“娘娘不解何事?”

武后缓声道:“昨晚上风大雨大,为什么少卿你这样凑巧地就出现在周国公府门前?”

袁恕己一怔:“臣……正是无意中从那处经过。”

武后道:“大理寺距离周国公府倒是不远,那不知少卿在十天里有几天会经过周国公府?”

袁恕己如鲠在喉,无法回答。

武后冷笑道:“十八子原本是周国公的随侍,周国公召他入府自也寻常,未必就真的有什么不良企图,但是少卿你的举止就有些令人不解了,倒像是事先知道,所以故意前去接应的。”

袁恕己情知在此人跟前狡辩无用,双拳一握:“瞒不过娘娘,因为之前臣知道小弦子……知道十八子她并未回平康坊,且平康坊内的虞娘子跟玄影都不见了,无意中查明是周国公所为,故而担心才去查看。”

武后喝道:“我若不问,你便不肯说明此情了?”

袁恕己道:“臣只是觉着此事不说也无伤大雅。”

武后冷笑:“无伤大雅?事情未曾查明之前你就撺掇十八子在大理寺出告,如果敏之并无恶意,岂不是损了他的声誉?于我面上又有什么好处?”

袁恕己强忍不语。

武后则道:“我看你是关心则乱……对那个十八子太过上心了!”

袁恕己忍不住道:“臣的确是有些关心太过,但周国公私心不轨的事实却并未因为臣的关心而改变分毫。”

“大胆!”武后怒喝。

袁恕己一震,单膝跪下:“娘娘恕罪。臣并非故意冒犯,而是据实禀奏。”

武后看着他,却并不言语。

狄仁杰从旁垂首道:“娘娘,此案少卿虽略见唐突,但却也因此揭出番僧摩罗王之事,可谓无功有过。若娘娘要降罪,连臣也一并有罪。”

武后看看两人,过了片刻,才慢慢道:“我只是见不得因公徇私罢了,袁爱卿起来吧。”

袁恕己谢恩,武后瞥着他:“当初听闻你在豳州所做,我便赞赏你年青果决,前途无限,今日如此,不过是告诉你,切勿因私废公。”

袁恕己道:“是。”

恩威并施,似雷霆雨露,令人无法应对。

武后命退之后,袁恕己迈步出了大殿门口,后背已经尽数湿了。

沿着廊下又行几步,袁恕己叹道:“方才在殿内,多谢狄大人。”

狄仁杰笑道:“少卿谢我做什么?”

袁恕己道:“是我一时不慎失言了,想我话说前句,却不如窥基法师一句,还是您高明。”

狄仁杰道:“少卿不必自责,你不过是当局者迷,而我旁观者清罢了。”

袁恕己叹了声,苦笑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的不错,我明明是一片维护之意,却几乎害了她。”

“尚不至于,”狄仁杰道:“皇后大概也只是好奇而已,何况少卿的确曾跟十八子共事,自比别人更了解她的为人,方才之语也不过是发自内心,皇后聪慧,自会了然。”

袁恕己看一眼狄仁杰。

这位新到的狄大人的确是个精干通透之人。

但任凭他再通透,他却不知道阿弦真正的身世。

这也是袁恕己在武后面前掂前顾后,几乎词不达意的一大原因。

另一个原因,则同样无法宣之于口,那就是他心中对于阿弦的私心爱慕。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袁恕己已做不到如先前一样冷静地作出判断,无懈可击地应对了。

而且皇后好像起了疑心,以后只怕还会刻意针对……

袁恕己的心因此而有些烦乱。

两人正走间,见迎面来了一人,身着锦衣,头束金冠,身姿魁伟,行走中衣袂飘飘,风流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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