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70)

他家里只有两个人,伙计只当是朱伯病了,忙抽身入内寻那谢大夫。

不多时老大夫收拾了出来,阿弦陪着往回,一路上又把“亲戚”等话略提了提,免得老大夫到了家发现不是老朱头,又要疑惑费解。

早上老朱头并不出摊,而是去集市上搜买些东西,是以这会儿也不在家。

阿弦引着谢大夫进了柴房,道:“大概是撞了头,昨儿回来一直都没醒。”

谢大夫是个有手段的,望闻问切,查看了半晌,又解衣瞧身上如何,阿弦见那人衣领开处,露出两片很突出的蝶骨,肤色也白皙如玉……忙转过身去回避。

片刻,谢大夫将被子重新给病者盖好,对阿弦道:“这并不是单单撞了头,这人像是受了些折磨,你瞧……”将病者袖子一拉,露出手腕上明显的一圈磨痕,看着却是旧伤。

昨夜仓皇相遇,他又是个陌生男子,阿弦自未曾留意他身上如何,此刻细看,不由一惊。

这伤痕她并不陌生,县衙里有些犯了大罪的囚徒,为防他们逃走或者作乱,往往也会上手铐脚镣,天长日久,便会在手腕上留下伤痕。

但是这个人……难道会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罪犯?

阿弦正不安,谢大夫道:“不过除了这里,他身上其余各处都是磕碰擦伤,比如双手,肩颈跟额上……”

阿弦的心又略放了放,倘若真是要上手铐脚镣的重犯,那一定会刑罚加身,这人身上既然没其他的刑讯伤痕,可见非囚犯了。

谢大夫道:“另外看他的情形,是有很长一段时候食不果腹,所以饿得枯瘦了,更兼体虚之极,偏偏头上又受了重击,就如雪上加霜,所以才始终昏迷不醒。不瞒你说,这样还能有一口气在,已经实属不易。”

阿弦忙又问该如何调养,怎样才能醒来。谢大夫道:“这个着实急不得,他的身子亏的厉害,要慢慢调理。药的话我给你开几副,每日煎了服用就是了。不幸中的万幸是除此之外……应该没别的大症候,对了,药疗之外,最好的调理方法就是食疗……”

谢大夫滔滔不绝地把各色注意事项说了一遍,又开了药方,叮嘱她去铺子拿药,约定改日再来等话。

阿弦才送谢大夫出门,就见老朱头喜滋滋地提着一条半臂长的莫哈鱼沿街走来,一眼看见阿弦,忙叫住她:“弦子快来看,这是开春儿第一拨儿的莫哈鱼,统共打上来百多条,去晚了都抢不着!是我提前叮嘱过好几回,卖鱼的刘四才特意给我留了这么一条,你说是想吃清蒸,红烧……还是……”

正摸着下巴畅想,忽然看见前方还未转弯的谢大夫。

老朱头一愣,旋即道:“你、你给他请大夫了?”

阿弦道:“是啊伯伯。大夫说……”

老朱头脸上的笑风卷残云似的消失了:“我才不听大夫说什么,哼,请大夫,又要花钱。”愤愤地提着鱼进了院子。

阿弦想到谢大夫叮嘱的“药疗,食疗”,心头一紧,忙跟着进来陪笑道:“伯伯,你怎么又口硬心软了?”

老朱头把鱼挂在厨房的钩子上,没好气儿道:“我是嘴硬心也不软,我跟你说,不许你在那不人不鬼的家伙身上多花一个铜钱!”

阿弦道:“伯伯!”

老朱头道:“你还叫我伯伯,那就听我的!”

阿弦还未开口,老朱头又道:“留他在这里停尸已经是开了天恩了,还要在他身上花钱,我们是什么人家?不是那皇亲贵族有使不完的家财万贯,你当我不知道呢,他这副模样,如果真要养好,无非就是要砸钱,什么鲍参翅肚灵芝鹿茸,没有个百八十两银子只怕还起不来呢!”

阿弦目瞪口呆,没想到这次他又未卜先知了。

老朱头见她这幅神色,心里更加有数了,冷笑问:“被我说中了是不是?好,你想留他在这儿,先拿一百两银子出来,我就容你养他……”

阿弦垂头:“伯伯,你怎么……怎么好像很不喜欢他。当初我捡了玄影回来,你也没有发这样大的脾气。”

老朱头仿佛被噎了一下,瞪得圆圆的眼睛眨了眨,才说:“玄影是一条狗,能吃多少?我随便扔给他一块儿隔夜的饼子他都吃的欢实,你那位呢?你问问他是不是也跟玄影一样?只怕你锦衣玉食养着还养不好呢!”

?阿弦求道:“伯伯……”

?

谁也无言,厨房内一时沉默,过了会儿,是老朱头叹道:“没有那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儿,你偷偷地把自己的被子褥子给他,喂他粥饭,都不算什么……可弦子,千万别把自己也赔进去。”

老朱头说完,回身把那条鱼摘下来,一手取了刀:“鲜鱼不用放调料也好吃,多放了调料反而坏了他的味儿,就成了寻常的咸鱼了,哼,有鲜嫩的好鱼肉在跟前儿,谁还想不开去吃那陈年的老咸鱼呢!今儿中午就吃清蒸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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