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794)

天际仍飘着细雪,长安城已成为银装素裹的世界,冰天雪地,本该寒彻入骨,但对阿弦而言,身上却仍是暖意融融,好像有一团火,正偎在心头上。

沿着长街往金吾卫衙门而行,门口翻身下马,便有一名侍卫迎上来,阿弦道:“这是你们陈郎官的马,劳烦还给他。”

那侍卫将马儿牵了去,阿弦便自己回身往户部的方向踏雪而行。

雪花打在她的风帽上,又飘落在额头,脸颊上,丝丝沁凉。

阿弦抬头看天,长长地吁了口气。

口中呵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空中,但心中的那无端的悸动却仍无法退却。

惊自然是有的,但除了“惊”之外……

来不及细想那是什么,阿弦忙摇了摇头。

双脚踩雪,发出的咯吱咯吱声响,前方覆雪长街,看似一望无垠。

可不知不觉间,阿弦眼前所浮现的,赫然竟是在桐县的那个黄昏雨夜,崔晔背着她回家的那条被雨浸湿了的青石板路。

怎么能想到……竟会是今天这样?

现在她还觉着不真呢。

举起手来捏了捏脸颊,不知怎地有些麻木,再用力几分,才觉出了疼。

“你在干什么?”询问的声音在身前响起。

阿弦戛然止步,却见在她正前方,敏之不偏不倚地拦住站着。

“没……”阿弦咳嗽了声,将手又缩回了袖子里。

“没?”敏之冷笑,“脸都捏肿了,先前我怎么不知你有这种自虐的嗜好?那会儿我打你一下儿,你还不依不饶地呢。”

阿弦不答,往左边避开一步,垂头而行。

敏之见她今日格外沉默寡言,越发奇怪:“你已经追上了袁恕己,将他家中之事告诉了,怎么还是这般垂头丧气的模样?难道追丢了?”

阿弦一愣:“你怎么知道……袁少卿家里的事?”

敏之道:“昨夜你梦中所见,亦是我的所见,我怎会不知。”

直到现在阿弦才回过神来,有些警惕地看着敏之:“那你岂不是什么都知道?”

心头一紧,就想到方才马车里的情形,但是转念一想,有崔晔在,敏之才不敢现身,自然也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才又松了口气。

不料敏之见她一刻紧张,便道:“方才是崔晔载你回来的?”

阿弦复又心跳,咳嗽了声转开话题:“你以后不要自行随意地出现好么?”

果然敏之问:“为什么?”

阿弦道:“若是我做什么你都会在场,那成什么体统?”

敏之得意笑道:“做鬼最大的好处就是随处可去,百无禁忌,再说,你有什么怕让我看见的?”

阿弦原先没想那么多,但是被他一提,越发想的“深远”了,之前虽然也常见过不少鬼,但是敏之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另类。

试想,假如她要换衣裳,洗澡……或者做其他的私事,他肆无忌惮地冒出来,又怎么说?

心里有些忐忑。

正在此时,身后有人叫道:“弦子!”

阿弦正在想敏之之事,虽然听见脚步声,却只当是行人,直到听见这一声呼唤。

微微迟疑中,敏之看着她身后的人,不悦道:“这小子又想干什么。”

陈基见阿弦并未回头,便加快脚步。

正快要到了阿弦身旁,阿弦终于转身,拱手行礼:“陈郎官。”

陈基脚步一顿:“弦子……”

阿弦面色如常,道:“马儿我已经交给金吾卫的门上,多谢郎官先前相助。可还有别的事?”

敏之在旁笑道:“好,答的好,就是这样。”

陈基哑然,道:“并没有别的事。只是……好久不见,想同你说几句话而已。”

阿弦沉默。

敏之嗤之以鼻:“有什么话说?莫非这小子想脚踏两只船么?”

阿弦瞥他一眼,想让他住嘴。

不料陈基问道:“是不是……还有什么在?”

原来陈基方才追过来的时候,远远地见阿弦一人往前,忽然间她止步,向着旁边挪开数步才又继续,倒像是给什么让路一样。

且方才又隐隐地听她似乎在说话……是以猜疑。

阿弦见他自己提起,索性道:“是。”

陈基脸色微变,胡乱看一眼旁侧:“是什么……可怕么?”

阿弦点头:“是有些凶恶,不过不碍事。”

不料敏之不耐烦:“这个小子也配打听这些?跟他啰嗦什么?”竟掠到陈基身前,向着他面上徐徐吐出一口冷气。

这一股寒气直冲眉心,若是寻常体弱之人被这样一吹,定要立刻害病。

阿弦知道厉害,喝道:“不许!”上前将陈基一把推开。

陈基正觉着无端端眉心透凉,那股突然而来的寒意让他通身在瞬间森然,正难受中,遽然被阿弦一推,几乎踉跄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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