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蝎男子(67)

圣物和材料,娘事先帮我预备下了。

姑母,如今我叫她母后,原本并不同意,可是得知娘算了命盘,如若不想办法,她的女儿恐怕活不过二十的时候,痛哭一场,下了决心。

而这一切都要瞒着病中的陛下,和自以为偶感风寒的她。

祭典要持续七七四十九天。

我对她讲这是为父皇的祈福仪式,她便信了。

她本是个精明的姑娘,说来长在后宫,又能有几个清纯良善之辈?

单说早先选夫之争,她与同窗几位公子虚与委蛇,直到纳采之时也是尘埃落地之际:陛下派了礼官亲去我家求亲,那几位贵公子才知悉自己落选,同样陪伴她数年,连如同安慰奖项的太女侧君之位竟也毫无希望染指。

我亦知她不可限量,更爱她就是对我不曾设防。

到了祭典最后一天,几乎大功告成。

我悬着的心,总算松了下来。

她跑来找我。拉着我的手,述说几十日不能同寝的不适与思念。

我却陡然心下一寒。

趁着她坐在礼堂的角落等我,我走回祭台,面对内里一团氤氲的圣杯念动咒语,划开手指,滴下鲜血:从此她的长寿附加了条件——她只能爱我,只能属于我一个。

一切顺利。我回到她身边,闲话几句,祭台上忽然火光乍现,腾起一团血雾,直奔我而来。

身子被猛地一撞,我跌向一边。

等回过神来,刚刚骇人一幕仿若幻梦一场,除了倒在我身边的她。她昏了过去。呼吸平稳。我将她抱在怀里。

她遭了反噬,结果无非两样:短命——她也没什么富裕的寿命好消减;以及……我抱她回我们的寝殿。

放她在床上好好休息。赶走女官。我与她成婚三年,二人相对,一向不喜外人打扰,所以侍女们告退得没有一丝怀疑和犹豫。

我传信给娘,直说遭了反噬。娘匆匆进宫——她是用穿墙和飞天术来的,无人可以阻挡。

娘看着在床上安详沉睡的她,捶着我的胸膛,低声呜咽。自小到大,这是我亲眼看见娘唯一一次落泪,她是为我而哭。

一个时辰过后,她睁开眼,自床上坐起来,先看见我娘,“诶?舅母怎么来了?”视线扫过我,笑问,“舅母的新侍卫还是新收的徒弟?模样可真是俊俏。”

她神志清醒,可唯独忘了我是谁。

贪心是要付出代价的,我知道。

母后得知消息从陛下病榻边飞速赶来。

她的女儿安然无恙,只是无论忆不起她原本深爱的夫君。

只要尝试回忆我与她的往事,她便头痛欲裂。

看着单手她扶额,眉头紧锁,我只觉得我的心也一阵阵收紧。

延寿之法除了被我搞砸的那个,其实还有另外一条路可走。

我是西疆圣女的儿子。我的血便是天生的圣物。

每半个月用我的鲜血作药引,配制一碗药茶,可以微微延续她的性命。

因为我一出现,她便头痛,自出事以来,她轻易不愿见我,甚至干脆搬到东宫临近的一座寝殿另外居住。

除了每日向病中蒙在鼓里的陛下问安,以及半月一次的送药,我再没有其他机会见她。

对我而言,送茶已是难得的幸福时刻。

因为从圣杯中冒出的凶物混着我的鲜血,当她喝下同样由我血制成的药茶半个时辰,到她入睡之前这短短的一个时辰,虽然她全身不能动弹,不能言语,却能唯一能忆起我的时刻——她的眼神里全是深深怀念的期待,就像我们从不曾分开。

而我也只能在这一个时辰直到她再次醒来之间,陪伴她,守护她。

当晨光熹微,她从床上坐起,我自会悄无声息的离去。

有一次我的伤口包扎得不好,血缓缓从纱布间渗出,顺着手腕经过手背流至指尖,我在她眼中看出惊恐,才恍然意识到不妥,急忙攥起拳头藏住伤口。

若是她知道药茶来源,是否还肯遵照母后懿旨乖乖饮下?

我凑上前去,轻吻她的眼睛。万幸一夜过后,她都会忘却。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年,她活过二十大劫,兼之庆祝二十一岁生日,大摆筵宴,当着道贺的众人宣布,她要再迎来一位夫君——她曾经的同窗,仪表堂堂的太师次子王重嘉。

陛下卧床三年,政事大多决于母后,但东宫再迎新人,却惹得父皇震怒。

她跪在殿外,一声不吭,更不辩解。

她自始至终没有错。与她而言,她要替一个陌生人在担负责任,而我才是那个罪人。

快步进殿,我长跪在父皇面前,请求他的恩典和宽宥。

王公子最终乘了步辇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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