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77)

“哦?”白庄生边收拾笔记本边淡声问:“为什么感兴趣?”

“我外婆脑血栓瘫痪在床上很多年,因为我是被她带大的,看到她寸步难行样子心里真的很难过,所以总是想着如果世界上有台机器能让外婆足不出户地体验世界的美好,那该多完美——高中时抱着这个想法在网上搜索,看到虚拟机的概念介绍,愿望便一发不可收拾。”我苦笑:“当然这是遥远的梦,毕竟外婆可能没办法坚持到虚拟机诞生的未来了。”

因为英俊的外表,白庄生很受异性欢迎,但他仿佛活在真空里一样,脸庞永远显露不出明显的表情,听到我的话后,也只不过瞬间晃神,而后答应:“好,如果你能证明自己足够优秀,我可以让你来研究所实习。”

其实那刻围在他身边骚扰,很大程度上是与崇拜对象的开心接触。

我没想过白庄生会如此轻而易举地答应我的要求,所以受宠若惊地送老师离去,便暗自下定决心要在研究生剩余的阶段里取得毋庸置疑的成绩。

那个时候,自己全心只当白庄生是专心致志的专家,向往着朝他的方向越走越近。

倘若知道关于虚拟机最后是那样一个结局,我可能并没有勇气选择迈出第一步,也就不会知道以后的故事了。

——

和很多来自中国的高材生一样,读书是我唯一擅长的事情。

经过一段时间的头悬梁锥刺股,我果然拿到了全a的成绩,毕业论文的评价也相当不错。

甚少为俗事操心的白庄生在研究所见到特意带着成绩单拜访,自然而然就叫助理带着我去办理实习手续了。

华人能够问鼎的科学领域并不多,神经学算是近年来最耀眼的一个。

白庄生虽然人在美国,但他能得到父亲白原从东川送来的支持,所以在虚拟机的探索中当然领先同行很多。

那几个月我完全是吃住在研究所里的,只为能够如饥似渴的恶补自己缺失的知识。

大概那份勤奋被白庄生看在眼里。

某个深夜,他从自己办公室出来后,主动到我桌前问道:“怎么样,还习惯吗?”

“很好,学到很多东西。”我忙从电脑屏幕前抬头,恭敬地回答。

对这个二十来岁就能主持项目的天才,从前有些腹诽和怀疑也不奇怪。

可当真了解到白庄生的品性,见证他的能力后,这份恭敬便是发自肺腑的。

“你很专注,如果希望读博士的话,可以考虑来我这里。”白庄生淡淡地说:“但培养一个合格的神经学研究员不容易,你要签订合同,至少在五年内是与我随行的,其他转正的同事也都是如此。”

“没问题!”我早就盼望眼前的结果,答应得极其痛快。

因为就算最后虚拟机没结果,这也将会成为在神经学领域有分量的资历。

白庄生淡淡地颔首:“早点休息。”

说完,他就进了研究所专用来睡觉的小房间。

那是由储藏室改成的地方,家具简陋,也只有个能够淋浴的卫生间。

但白庄生对物质并不挑剔,除了推进项目进度,这个男人对任何享乐都没兴趣,身边也从不见女人的身影,专注程度着实令其他同辈望尘莫及、简直成神。

直至很久之后,我才明白,其实白庄生有的并不是神性。

他就是太想奔赴内心的目标了,几乎争分夺秒、日思夜想,所以才对沿途的风景毫不在意。

——

在白庄生身边工作的日子并不能算作痛苦。

虽然他极度认真,对助手们的要求简直一丝不苟。

但那份最纯洁的科学家才会有的认真,挤走了其它所有不必要的人情世故。

对老师,我从无必要奉承、巴结、废心准备礼物或者纠结利益所得,只要能把被安排的工作做好,就可以得到最真诚的夸奖与重用。

当然,累也是有的。

白庄生没有休息日,也不在乎手下的人是否休息。

这点是在签约时就讲得非常清楚的条件。

在接触到虚拟机的第一个圣诞节之前,我才忐忑地跟他请了一次假,目的是带自己喜欢的女生到附近的城市度假并探望父母。

本以为将导师的注意力从实验数据中拉出会得到冷眼。

没想到白庄生却难得弯起嘴角:“去吧,祝福你。”

为此好几天没睡好的我忍不住八卦:“老师,你怎么从来不约会?”

“没兴趣。”白庄生直言不讳。

“因为心里有月光吗?”我因着年轻而无耻地表露好奇。

“什么意思?”白庄生头一回显得困惑。

我解释道:“张爱玲的书里写过,白月光和朱砂痣,得不到的人都是美丽的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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