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风流,江山谁主(106)

十一见此事终于尘埃落定,原本凌锐如刀的气势早已收敛,默默地立于一侧,眼底竟有迷.离泪光。

闻得云皇后唤她,她才答道:“是,母后。”

却回过头来,向正预备离开福宁殿的韩天遥一眼。

只那匆匆一眼,竟蕴了说不出的担忧。

韩天遥微微一怔,眸光旋即柔和,唇角已轻轻扬起。

施铭远方才说,南安侯愿力保大楚无恙,所以他认为可以回绝北魏岁贡。

换而言之,一旦由此挑起衅端,韩天遥必须担上责任;若是引发战事,他不仅得身先士卒,且只能胜,不能败,——哪怕是人为操纵下的败绩,都可能成为置他于死地的借口。

楚帝眼里的宋与泓,是还没有长大的鲁莽冲动的孩子。可真的鲁莽冲动,他岂会主动去和施铭远学什么处世之道?

他只是怕施铭远所谓的婉言相拒,会与魏使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

很多年前,也有一人全力主战,触怒靺鞨人。楚国前线败绩,靺鞨人要求拿到他的头颅后再谈和议。

于是,那个曾经位高权重荣宠无双的当朝丞相,一颗大好头颅,至今封存于异国的府库。

韩天遥浅淡的笑容里,十一的泪水已然滚落。

她无声地拭去泪水,转身随着云皇后离去。

心神恍惚之际,脚下一软,竟踩了个空。

身畔有人伸手将她扶稳,轻声道:“柳姑娘,小心!”

回眸,正见宋昀温和含笑的黑眼睛。

温润如玉,明亮如珠,再次照亮了宏美崔嵬却冷肃枯燥的皇宫。

***

大楚历代君王都讲究以仁治国,虽时有昏君、庸君,却从未出现过暴君,大臣也罕有因言获罪的。便是触怒君王,了不得贬去穷山恶水待上几年完事。故而大楚朝堂一向热闹,那些耿直的大臣甚至敢拖着楚帝的袖子进谏,唾沫星子直喷到皇帝脸上。

回绝魏人岁贡关系大楚安危存亡,朝臣众说纷纭,难免议论纷纷。幸亏原先主和的施铭远也改了主意,主和那派便哑了半边,只在一旦开战的后果上纠缠。

施铭远甚至一反常态,竭力推荐年轻的南安侯协理军政,力排众议建议破格提拔,让其担当军政要职,才好再续父祖威名,将靺鞨人远远逐离楚境……

登高必跌重。

何况是刚刚来到朝中,尚未树立自己威名的韩天遥。

他在或羡慕或猜疑的目光中泰然自若,直到回到韩府才舒出一口气,默默卧在十一素常睡的那张软榻上,许久不曾言语。

狸花猫在软榻上嗅了嗅,又奔到门槛前,瞪着一双碧荧荧的眼眸向外张望。张望许久,又踏着小碎步走到东次间,然后趴在纱隔上向十一住过的卧室察看。

作为一只聪明玲珑的猫,跟着主人养成良好的适应性是必要的。

有主人的地方就有鱼,就有家,就有它花花全部的幸福和快乐。

这样深奥的道理,隔壁那只只会打架的大白猫皓首穷经都别想弄明白,活该它天天吃小米拌豆腐,青菜炒素鸡!

可主人哪去了?

为啥一觉醒来主人没了?

没主人的地方没鱼没前途更没幸福啊!

***

小珑儿同样也不解。

狸花猫关心的是一个,她关心的却是两个。

一觉醒来,两个都不见了,害得她早饭午饭都吃得惶惶不安。好容易等到韩天遥回来,却见他连饭菜也都不曾好好吃,只默默沉思,再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珑儿战战兢兢地问:“侯爷,十一姐姐呢?”

察觉她眼底的惊惶,韩天遥尽量柔和地笑了笑,“她没事。”

“没事……怎么不回来?”

“回来……”韩天遥叹道,“她已经回去了,大概不会回来了吧?”

小珑儿一头雾水,“回去?回哪里去?越山吗?”

“越山只剩了废墟,她回去做什么?何况,那里……原也不是她的家。”

“她的家……”小珑儿终于在恍然中钻出个大悟来,“姐姐回家了?姐姐家就在京城?姐姐那样的人,家境也不会寻常。不过姐姐已经嫁给了你,这里也是她的家吧?她会回来吧?”

“嫁给了我……”

韩天遥摸了摸鼻子,不得不遗憾他终究没来得及娶她。

相识两年,时间不谓不久。

可惜他太长时间没有正眼看她,正如她从来懒得正眼看他。

阴差阳错,晚了两年才在患难相依中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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谏郡主归来(四)

可他走近了她的心,却不知道有没有走进她的心。

他只知她应该已经走进她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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