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风流,江山谁主(177)

韩天遥清咳了两声,嗓音却依然喑哑,“相助……总算她还真心相助。可我却不知,她派来助我的,究竟是怎样的人。”

不论他当日在小隐园帮助齐小观搭救路过,还是这次丝毫不曾防备路过,无非都因路过是她师兄,如兄长般敬重的师兄。韩天遥对路过并不十分了解,却自认十分了解十一,并全心信赖十一。

原来,连这了解也是错觉?而十一更打算利用他的信赖去掩饰那些早该大白于天下的真.相。

聂听岚何等聪慧之人,早已听出其言外之意,“难道真是路过暗算了你?”

韩天遥眉峰紧蹙,“路过暗算我时,段清扬并不在场,但的确离我最近。却不知为何栽到了段清扬身上。”

聂听岚坐到他身侧,细细替他思虑着,说道:“这些年济王一直监视着施府,可施府又何尝不在注意他?因朝颜和你都不在京内,施家许多事并未刻意瞒我。我听闻这两年路过的确和济王府走得很近,曾好几次被发现出现在济王府附近。想来朝颜失踪后,凤卫离散于民间,路过也随之前途未卜,便决定听命于济王,保住富贵功名。”

她看向韩天遥,“其实这也是当日施氏决定先擒路过的原因。比起齐小观的洒脱自若,路过显然更容易为济王所用。他为济王出手除你,却担心朝颜郡主追究,故而决定舍车保帅,将此事嫁祸给段清扬。不过他应该还没来得及处置好,朝颜郡主便已得到消息赶来,且事先便有些疑心,一听是段清扬出手,立刻猜到是济王在斩草除根。济王将朝颜郡主看得极重,为撇清自己,只得推给路过,责怪路过自作主张。毕竟路过是朝颜师兄,帮的又是济王,朝颜向来念旧,总会设法袒护,你又得记挂朝颜救命之恩,以及……未来的夫妻之情,便是言语间有所破绽,或处置得有失公允,也只能忍下。”

聂听岚嫁入施家五年,极得施浩初宠爱,遂也见惯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心思玲珑敏捷,将素日所知和今日听到的联系起来,居然也能推断得合情合理,不由人不信服。

可她再不知,宋与泓不想将尹如薇扯进来,并未跟十一说出实情;而路过这两年秘密出现在济王府附近,想见的也不是宋与泓。

当她赖以推断的证据本身就是错的,又怎能得出正确的结论来?

而韩天遥所能确信的,也只能是宋与泓所说的,以及十一所说的。

若什么都不能确信,他只能确信自己亲耳所听到的。

一句句的真.相,刺心钻疼,让聂听岚所说的“未来的夫妻之情”,听来竟是如此的倍感嘲讽。

“夫妻!”

他低低地笑,拿手撑住了额,半掩住双目。

那掌心便微微的湿热。

带着咸痛的湿热里,依然有淡淡的酒香萦绕,耳边便不由地传来女子饮酒时散漫的笑声。

在芳菲院,在闻家,在韩府,在琼华园……

一次次的酒香里,是谁漫不经心的笑容和不肯容情的毒舌在不经意间将他掳获?

其实,他真的只是爱恋她的许多男子中的

恼将离未离(一)

她曾是十一,但更是朝颜郡主,可以为家国梦想毫不犹豫丢开挚爱恋人的朝颜郡主。

从前是,如今也是。

她说过,若他平安归来,她就是他的妻;但她的确从未说过喜欢他妲。

她只说,他们是最合适的窀。

从身世容貌,到武艺才识,到平生志向,他们是最合适的,却与心底那份最深切的期盼无关……

韩天遥的唇动了动,想唤一声足以让他们疏离千百里的“朝颜郡主”,但舌尖干涩地转了转,却只是一声低沉的呼唤:“十一……”

十一见他面色虽差,眸光却还有几分清明,也便略放下心来,也不要旁人动手,亲自解开韩天遥衣襟查看伤势,又听了脉相尚平稳,遂将自己随身带的上好伤药取出两粒来,送到韩天遥唇边。

韩天遥接了,吃力地吞咽。十一忙向从人取水时,韩天遥却已呛咳起来,胸口起伏得极厉害。

十一忙按住他肋下伤处,几乎让他半边身子靠在自己身上,握着他肩道:“忍着些,这伤处似乎好些了,可别咳得再裂开。”

那扶抱的动作,忽就让韩天遥想起平生最困厄的那个雨夜。

他双目失明,她为小珑儿和她的猫出手制敌,却打算对他见死不救,放任他在山坡上喂狼;但她终究是救了。他一直记得她从冰冷漆黑的雨夜里扶抱起他的温暖和柔软。可他以为的犹豫之下的侠义之举,原来只是察觉凶手是故人后下意识地试图有所弥补……

如今,依然是那时令他不曾言谢却始终铭刻于心的温暖和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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